我昔隐回风(257)CP+番外
“去找姨母吧。”句修终于回过神来,说,她的头发已然有些乱了,她用手拢了拢,不见成效,遂扯去簪子重新梳,草草地挽起。
他们来到了祭宫的外围。
噪杂不断,兵器交锋声不断,祭宫里已经被鲜血占领,漆汩嗅到那浓重近乎化作实质的腥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仿佛能想象到那具体场面,仿佛看见了曾经的扶王宫,想起了他的父亲与母亲,想起了噩梦一般的过去。
呼吸停滞,一瞬间,漆汩甚至有些倒气。
他觉得脚底有些粘腻,是不是他已经踩在了凝固的鲜血上?
漆汩不敢细想,恶心感从心底猛烈腾发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地干呕起来,眼前金星点点,头晕脑胀,太阳穴胀痛不已,血管一鼓一鼓。
“阿七——!”靳樨扶住他的一只手臂,从腰间拣出水壶,拔去塞子,亲昵地喂了他好几口。
漆汩勉强吞下,终于好过了些,挥了挥手,干哑道:“我没事。”
堂前绑着一名老妇,竹婆抬起头,满脸血污,衣裳脏乱,却一眼就看见了句修,她的眼神浑浊,隔着满堂血腥,慈爱却又复杂地望着句修。
靳樨回头问道:“她是谁?”
谁?漆汩不由心想。
“她是我母亲的乳母。”句修平静地说,抬腿便走。
靳栊连忙伸手拉她:“就这么进去?”
“不然呢?”句修道,视线不离竹婆,声线似有些微颤抖,靳栊以为她是害怕,但句修还是大步径直走了进去,干净的靴子踩在微微凝固的血泊上。
有几个禁军没认出她,杀红了眼地一刀砍了过来。
“滚!”靳樨冷厉地说,剑出鞘,瞬间要了这几个禁军的命,他摸出随身带的短笛,端在唇边,催动内力,尖锐地吹出声来,那声笛音高而厉,几乎要破音,就像某种恶鬼的尖叫,瞬间将祭宫的声浪削去了大半。
“停手!!!”漆汩扬声道,“陛下在此!还不来迎接!!”
少顷,躲在边角瑟瑟发抖的几名臣子在血雨腥风中很快认出了句修,立刻破音地大吼:“陛下!”
“是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
……
拼杀中的人不约而同地停止挥舞武器,通红的眼睛冷静了些,还活着的臣子从藏身处探出头,继而连滚带爬地追着句修而来,噙着泪水,看句修的眼神好像在看神明。
他们齐齐跪倒在句修脚边,跪着鲜血和尸体,不住地磕头,磕得额间全是血。
“参见陛下。”
呼声一声接着一声,遥遥地传开,好似一扇接着一扇打开的大门,一路传到了祭宫,瞬间所有人都定了下来。
楼罗的表情不自然地裂了一瞬。
他细微的神情没能逃出漆氿的眼睛,她此时此刻亦一身血污,脸颊上也擦着血,蓝典跟在她身后,然后是乐玄,以及十多名漆氿的亲兵,但被禁军团团围住——他们杀得已经麻木了。
漆氿嗤道:“怎么,你们自己不知道控制好句修?”
楼罗狠了狠心,说:“动手罢!”
这不是已经动手了吗?还能怎么动手?
蓝典一头雾水。
乐玄却瞳孔颤抖地吼道:“殿下!小心!”
他说得再快还是说迟了,漆氿的亲兵里忽然踅出一人,这人蓝典认识,性格不错,能吃能喝,能说会道,漆氿曾经准备把他提为身边的副将,却在此时此刻,他拔出剑,刺向的是漆氿而不是敌人。
说时迟那时快,漆氿吃够了后背受刺的苦,敏锐异常,她微一侧身,巧妙地躲过了那人的剑尖,并用剑刃架住。
那人一击不成,默然又是一剑。
二人就在这狭窄的范围里交起手来,那人越打越狠,下手越发不要命起来。
“你是谁?”漆氿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我下属的功夫,他没有你这么好,你是谁?”
“开弓没有回头箭!”楼罗大声道,“今日既已动手!不生便是死!神明在上!灵明皓洁!保佑我等!句家的传承只能落在句家的血肉身上!她是谁!她只不过是先王错认的一块顽石而已!顽石怎配高坐明堂!陛下若圣明睿智,必会知晓我等的忠诚无二!她若不死!怎能保证我王的王道之路!怎能维护先王陛下的基业不落于外人之手!!今日若她不死!来日必将我等挫骨扬灰!!”
眼看漆氿节节败退,她的亲兵皆死于禁军之手。
唯有蓝典还在苦苦支撑,她完全慌了:“陛下怎么还不进来?!她在等什么?!”
可是——
陛下又是站在哪一边的?陛下知道她家殿下其实并不是句瞳吗?
乐玄吼道:“你去帮殿下!”
“你怎么办?!”蓝典亦大吼,快崩溃了,“骊犀他人呢?!!!”
电光石火之际,殿门打开,一个小小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匕首,跨步进来。
楼罗一惊,不敢置信地盯着句修手里的匕首:“陛下?!”、
“停手吧。”句修不他,朗声对殿里的人道,“现在停手的人,我以句家先灵为誓,不追究罪责。”
半柱香之前。
祭宫外见句修来了,大半的人都停手,选择向句修下跪磕头。
昏了头的都被靳樨抹了脖子,他们一路走过鲜血遍布的庭院,身后渐渐汇聚了一大对吓破了胆的臣子。
他们径直走到堂前那名被绑着的老妇身边。
句修驻足,叹道:“竹婆婆。”
“我……我老了。”竹婆的嘴唇颤抖,露出了些凄惨的笑容。
句修眼皮低垂,与竹婆对视良久,紧接着,她问靳栊要匕首,靳栊以为她要割断绳子,连忙把身上的小匕首解了下来,递给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