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昔隐回风(45)CP+番外
靳樨点头:“那年年初,夫子就云游四海去了,而后我再未见过他,于是决定回乡。”
“大巫好像同夫子认识。”漆汩突然说。
靳樨说:“是他让你记起来的?”
漆汩点头。
“我不是很清楚,他们似乎没有公开见过面。”靳樨说,“那年,我得病高烧,母亲消失了三个月,将夫子请来,夫子于是把我带走,一边治疗一边周游,拜过肜、庸、炚、陈四国的神坛,最后才去西亳,然后才完全好起来。”
“你去过好多地方。”漆汩有些艳羡地说,未几又问,“你去过雪山吗?看过大海吗?”
靳樨答:“嗯。”
一路上,漆汩都盯着靳樨的背影,羡慕得心里冒泡泡。
又过了无所事事的好几天,绎丹立了冬,虽没下雪,却越发冷了。
漆汩上午和琥珀一起在被窝里睡懒觉,下午看看书或者围观公鉏白和臧初打架,天气迅速地冷了下来,而后漆汩又开始贪恋炭盆的火,不爱出去吹风。
李淼曾来过侯府一次,右手手指光秃秃的,他却不见低沉,只说是准备要回沙鹿了。
“知道了。”靳樨说,于是拜托他扶灵。
漆汩在门外遇见行色匆匆的李淼。
李淼看出他的担忧,说:“无妨,形体俱是身外之物。神明会记得我的祝祷。”
第二日李淼就为在刺杀里死去的府兵扶灵,与其同行的还有一架装满书册的马车,侯府的人送出城外,启程的前一刻,李淼下车来,衣裾,跪伏下来,有条不紊地磕头。
他明明没有开口,漆汩就是猜出了李淼要说什么。
“神明在上。”李淼虔诚地说,“愿我王万寿,愿肜万年。”
说罢,他遥遥凝望神坛与王宫的方向,措置有方地起身再度向靳樨告别,转身上车,离开了这座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再次造访的王都。
漆汩发现靳樨少见地有些发愣。
“大君子可能想起了夫人吧。”臧初回府后说起。
漆汩于是问:“为什么没有人提起夫人呢?”
“夫人死在无棣关的变故里。”臧初深深地看了漆汩一眼,于是说,“你自己去问老大吧。”
漆汩有点犹豫。
“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问吧。老大会告诉你的。”臧初发誓。
于是漆汩找了个机会,小心翼翼地提起。
靳樨面色多了几分忧伤,但并不见怒色,少顷,道:“我娘叫做骊央。”
靳樨的娘叫骊央,长夜未央的央,来历不明,无祖无乡,靳莽是在草原上碰见她的。
虽然骊央不会带兵,但武功高强,入肜之后从无败手,只靳莽勉强能与之打个小平,故而颇得老肜王看重,也曾受封将军。
于是当年无棣关会盟,老肜王为防无虞,由靳莽陈兵在外,自己和太子密章则与骊央赴约,到了才发现庸也带了一名武士,仿佛与骊央相识。
而后会盟开始,二位太子陪侍在帐外。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位太子听见刀斧之声冲进去的时候,只见两王皆死,骊央也死在那儿,腹腔正中庸武士的兵刃,与此相对,那位气绝身亡的庸武士,身上也是骊央的剑伤,但最重要的——
“是我娘的佩剑就插在老肜王的胸口。”靳樨说,“就是这把。”
说罢,他将冰冷沉重的无名剑搁在桌上。
一直到晚间,漆汩都依然在想这件事。
臧初告诉漆汩:“两方各有各的说法,都说是对方意图不轨。无论如何,央夫人的佩剑却无法抵赖,那上面沾满了两位国君的鲜血。侯爷回来只见着央夫人的尸体,身上本就有伤,登时就吐血晕过去了,醒来又要自刎,滑叔不得已只得劈晕他,又喂他昏睡的药。当时众说纷纭,许多人都认为央夫人有弑君之罪,但反过来说,她不也替肜解决了庸王?尽管如今的陛下当时顶住压力没有治罪,但还是不得不撸了央夫人的将军名号,她的灵牌上只写了‘央夫人’三个字。”
漆汩默默一会,而后问:“央夫人最终葬在哪里?”
臧初摇头:“说来也是奇事,央夫人去后第七日,有一半仙凭空出现,带走了央夫人的尸身,说是要……去往桃源。”
半仙?桃源?
是蝉夫子?
“侯爷受打击甚重,病倒近有大半年,事务几乎都交给风知,翌年就辞官回了沙鹿。”公鉏白说。
漆汩心想央夫人骑在马上的模样,应当会与二姐很像吧。
臧初忽然眨了眨眼,四处观望,而后神秘兮兮地对漆汩说:“阿七啊,告诉你个秘密!”
见他神色,漆汩就觉得大事不好:“我不听!”
“我要说!”臧初道,“我憋了好久了!”
漆汩无奈道:“到底什么?”
臧初掩嘴,压低声音地说:“据可靠消息,我们老大有个神秘的心上人!”
漆汩:“啊???”
“阿栊说的。”臧初说,“绝对没错,人亲弟弟说的还能有错吗?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咯。”
漆汩猛然间得知了这么大宗秘密,头晕眼花的甚至没听清臧初叫他要保密。
冬至那日,漆汩在寒风撞窗的声响里惊醒。
他睁眼后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翻身准备再赖会儿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手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没摸到往常总会窝在身侧的小毛团,登时垂死病中惊坐起,叫了两声“琥珀”,没听到回音,遂麻利地随便扯了衣服,趿着鞋子推门出去。
门外正在雾蒙蒙的,寒风不歇。
桂花早过了盛放的时节,地上仿佛还残留着浅浅最后一层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