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昔隐回风(59)CP+番外
臧初自然而然地跟了过来,漆汩想想,干脆也出来了。
绎丹城一片祥和,乌泱泱的人都涌向大街。
隔着数不清的人头,宫门洞开,子人真一身银铠,容光焕发地骑在马上,带领禁军开道,紧接着是东宫驾辇,铃铛清脆,帷幔沉沉,依稀能看见太子懋与翁寿并坐的身影。
这时,又传来几声清脆的鸣叫。
原来太子懋还捎带上了那只美丽的红燕,它足上有一只细细的链子,将它困在方寸之间,由一名低眉顺眼的宫人单独照料,红燕似乎并不感到痛苦,也不感到难过,只是温顺地待在笼子里,面对所有人的仰视。
这就是神迹,是天子至今仍未等来的神迹。
一如庸层层保护池水中的黑鲤,一如重兵把守的陈国大椿,一如炚大长公主每每执香参拜的玛瑙,都是神灵降世的象征。
就在漆汩的角度,能看见神坛中赤帝神像的头翎,与红燕交相辉映。
一生一死,一兽一神。
第31章 不要回头了。
众位官吏跟在后头,除子人真外,唯独靳樨也同样骑马,在东宫驾辇其后两三步的位置,面无表情,穿得极为单薄,似乎毫不畏冷,冷不丁被看热闹的百姓投了好几朵鲜花,太子懋在轿辇里道:“哥,挺受欢迎的,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靳樨说:“太子殿下,别说笑。”
“阿栊不是说哥你有心上人么?”太子懋问,毫不掩饰他对靳家的打探。
靳樨目不斜视,道:“他知道什么。”
“小孩子知道得可不少。”太子懋笑着说,“哥你不是知道吗,我在阿栊这个年纪都念书好久了。”
靳樨驱马走开了,太子懋饶有趣味地笑起来。
车架在神坛门口停下,以面具遮面的葛霄带着所有巫官疾步走出,都身着巫服,恭迎太子,太子懋说:“起来吧。”
葛霄起身:“殿下请。”
“明年也要劳烦各位。”太子懋客客气气地在轿上说,慢悠悠地下了驾辇,又回头搀扶翁寿落地,那只红燕扑腾翅膀,从笼中飞出,落在太子懋的肩上。
这幅场景显得奇异又合,仿佛顺天应命。
太子懋微含笑意,满意地听见汹涌的人声汇聚成同一句话——“殿下千岁。大肜万年。”
靳樨甫一下马,便敏锐地回过头。
子人真忙道:“怎么?”
靳樨淡漠地收回眼神,摇头,把缰绳交给迎上来的禁军。子人真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那位鬼魅似的刺客会又突然冒出来,且靳樨好像又并未佩剑。
漆汩注意到靳樨的眼神,心一揪,暗道:要出事!
靳樨为什么会犹豫?他在犹豫什么?
两条街外。
吴定用左手举着一支足有八寸长的弩弓,箭在弦上,他伏在高楼的瓦片上,像一片无人在意的秋后落叶,眯着眼睛,瞄准言笑晏晏的太子懋。
距离太远了。
太远了。
人头模糊成黑点,驾辇也缩小成指甲盖大小的金箔。
吴定曾是太子忌府中最出色的箭士,百步穿杨不在话下,可那一日密懋血洗东宫,他伤着的不止是右手,还有曾经如鹰目般的双眼。
但这也许会是为数不多的机会。
难道他要等到陛下驾鹤西去,太子懋坐上王座吗?
他没有办法进入王宫,短时间内,太子懋也不太可能再出来。
吴定看见有人回过头,他知道那必然是靳樨。
只有面对过生死的人才会对危险保持敏锐的直觉。
靳樨没有点出他来,神坛门口依然无比平静,太子懋细致地做着进门的净手准备。
只要靳樨不会站出来,子人真与葛霄绝不会有机会为太子懋抵挡。
只要……靳樨不动,再不会有旁人。
吴定屏气凝神,吃力地细致调整箭矢瞄准的方向,感到自己的心脏与眼球都在失控地跳动,微风静静绕过他的指根。
三。
二。
一。
就在这一刻,不要回头了。
吴定想,微微地笑起来。
“——咻!”
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强劲的风力越过起伏的宅邸瓦片,越过人头攒动。
它犹如跨越了时间的阻隔,它到临之时一切仿佛静止,有人说时光与年岁由无数条彼此相连的线条构成,而此箭的到来使一切线条都断为两截,落入死亡的深渊里去。
“殿下!!!”
葛霄与子人真同时怒吼,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都像放慢了成千上万倍。
子人真寒毛倒立,下意识地扑上去以身相挡,但终究慢了一步,直接啪地扑空摔在地上,又赶忙要站起来时,子人真看见一把长剑从靳樨手里脱手而出,快如银光,先是割去了驾辇垂下的铃铛,但与箭矢擦肩而过。
铃铛咚一声落地的刹那,葛霄解下的弯刀也飞出来,但仍然没有拦住羽箭的去向,长剑与弯刀迎头相撞,“锵”的发出重鸣,旋即咣当落地。
一瞬间,箭已逼近太子懋的眉心。
所有人都愕然得不知如何是好,仿佛凝成一张不会动的画。
子人真瞳孔皱缩,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变得冰凉。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枚白影,谁都没能看清那到底从何而来,犹如神灵降世,“嚓”一声,竟硬生生地将箭矢打偏,它转而擦过太子懋的耳际,深深地钉进神坛大门的兽首边。
“砰!”
神坛朱门迸开蛛网般的裂纹,红燕展翅飞起,发出尖锐而急促的叫声,时间随即拉回正常,子人真这时才勉强恢复呼吸,脱力般双手颤抖地站直,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滴入石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