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不行。”
作文是事不关己的模板,可以随意编造,现在触及心底最细腻的感情,梁曼秋没训练过类似表达,生怕词不达意,也怕情绪过界。
戴柯又出现在网吧被她意外找到时的心态,有一点惊喜,有一点别扭。
心底隐隐渴望有人能发现他的不自恰,然后将他拉回正轨。
嘴比死鸭子硬,“你说不行就不行,你又不是校长。”
梁曼秋:“你努力一下……”
戴柯:“我用力打他了。”
梁曼秋搞不懂是鸡同鸭讲,还是他故意唱反调,戴柯似乎在逃避这个话题。
梁曼秋小声说:“你要是退学,我也不想去学校了。”
戴柯望了她一眼,“天天就想我载着你去,没脚走路么?”
梁曼秋想骂戴柯木头脑子,“我又不是为了搭你的车。”
戴柯懵懵懂懂,“不搭我车,我去不去学校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曼秋急眼,“反正就是有关系。”
转念一想,聪明脑瓜又正常发挥,“哥,九年义务教育不能退学的吧?”
戴柯:“不知道。”
他不打擦边球,没闲心研究规章制度。当了七八年学生,上学既是过去,也是未来,他没设想过其他可能。
梁曼秋的说法可信度高,义务和权利的区别,吊车尾也懂。
沉默片刻,各怀心思。
派出所门外,一道播音腔的叫卖声由远及近,成功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万水千山总是情,不吃烤肠可不行——”
梁曼秋忽然问:“哥,你吃晚饭了吗?”
戴柯抬步追着声音走。
“哥,”梁曼秋跟上去,怕戴柯又躲起来,“你只是买烤肠吧?
“喂,烤肠!”戴柯朝烤肠三轮车扬声。
小贩看见他,也看见派出所,没有贸然停车,往前指了指,江湖暗号:下一路口见。
戴柯大步追出去,身后像绑了一条无形的绳,将梁曼秋一起拖出来。
小贩的三轮车停在路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言简意赅问:“要几根,辣还是不辣?”
“四根辣的。”戴柯说完,抬肘随意碰了下梁曼秋胳膊。
梁曼秋咽了口口水,灵醒道:“一根不辣。”
淀粉肠香味浓郁,填补寒夜空虚。
派出所里,一票大人为解决他们的矛盾焦头烂额,他们却躲在街角吃焦香的烤肠,不知该说没心没肺,还是心理素质强大。
戴柯付了钱,一边举着三根,一边将一根送嘴里。
梁曼秋刚吃两口,他已经干掉一根,饥饿一目了然。她悄悄掏出裤兜零钱,目测一下,“哥,你要喝可乐么,烤肠挺干的。”
戴柯:“去买。”
梁曼秋跑向派出所门口的报刊亭,“你要冰的还是不冰的?”
“冰。”
“不怕冷啊?”
戴柯没回答,烤肠油不小心脏了食指,抬臂往梁曼秋送了一下胯部,“拿一下钱,我手脏。”
梁曼秋手心摊着两块五,“我有。”
戴柯:“买两瓶,傻子。”
梁曼秋习惯回嘴,“你才傻。”
她伸手进戴柯深至腕部的裤兜,掏了掏,空空如也,“没有呀。”
戴柯觉得脑子抽了,轻易让梁曼秋靠近最敏感的地方。不自然扭了下躲开,嘴角抽了抽,“别挠我痒。”
梁曼秋正正经经,“这边真的没有。”
戴柯只得将另一侧送过去,过安检似的,庆幸冬天校裤有厚度,不至于感觉到她的手温。
梁曼秋掏出一把零钱,咬着烤肠,快速点好数递给报刊亭老板。她摘下烤肠,咽了下口水,准备将零钱塞回戴柯裤兜。
“你先兜着。”戴柯让开一步,可不想再来一次挠痒痒。
梁曼秋和戴柯站在报刊亭前匆匆解决烤肠和可乐,用包烤肠竹签的小张纸巾勉强擦了嘴。
梁曼秋问:“哥,我嘴巴还有脏东西么?”
戴柯随意瞥一眼,她的嘴唇莹润有泽,像一种玫瑰果冻,口感清甜。
奇怪,她刚才明明吃了咸口的烤肠,怎么会出现截然不同的想象。
“哥。”梁曼秋唤回戴柯的浮思。
“嘴角。”戴柯说。
梁曼秋折了纸巾,用干净的一面印了印嘴角,纸巾没印下脏东西,“没有啊。”
“还有,”戴柯说,“另一边。”
梁曼秋又擦了下,依旧没有,恍然大悟,“哥!你骗我!”
戴柯扬眉淡笑,“我让你信了?”
年少时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像烤肠上的白芝麻,没有不太影响口感,有了会多一抹妙香。他们可能不会突然要吃白芝麻,想要烤肠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白芝麻。梁曼秋只会在想到戴柯时,才会想起与他有关的小打小闹。
梁曼秋瘪了瘪嘴,微微仰头,盯着他的脸,确切说薄薄的唇。据说薄唇的人嘴皮子比较厉害,戴柯确实经常嘴上不饶人。
她指了下,“可是你的唇角真的有。”
戴柯扭头要走,“谁信你。”
“真的!芝麻!”梁曼秋抓着他的衣袖,跳到他跟前,仰头举手,无名指轻轻揩下一颗白芝麻。
“你看!”她摊手凑他眼底下。
戴柯垂眼仓促一瞥,当初被摸喉结的微妙又来了。
蜻蜓点水的触碰,比摸喉结短暂,却更为亲昵。四舍五入,好像吻了下她的指尖。
吻是一个比“摸”字更暧昧的动词。
“不许偷袭我!”戴柯说,比起警告,更像气急败坏。
梁曼秋弹掉芝麻,嘀咕:“说你又不信。”
戴柯:“不信就能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