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她薄情冷心/弃玉郎(71)+番外
“多谢师父。”
尘卿趺坐于蒲团之上,侧首似不经意地往她手中杯盏投来一眼,微微颔首,继续低声念诵起经文。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此句应是这般解读:世人于追求所愿中看到、听到的内容,皆是出自本心幻化而成,而佛之本意,却是要人在幻化当中,莫为任何事物而执著。倘若一人不想办法破除心中的执念,便会永远生存于这种自心所化的幻境之中,难以解脱……”
季书瑜自然也瞧见了他投来的眼神,一双乌眸微垂,若有所思。
那不会是她的错觉。
自己嫁入闻人府中已有两月,同闻人策朝夕相处,或多或少将他的一些习惯牢记于心间。
而面前这僧人此刻双肩低平,神情放松,面上所展现出的细微变化并不似作伪。眉目间的神态却是与闻人策有着六七分的神似,令她无法轻易忽视。
又如他思考时,也惯爱将身子微微倾斜一侧,以左手的两个指节轻轻敲击桌面。
这些细小的动作都同闻人策如出一辙。
只是于此刻,这些相似之处倒不尽像是他有意为之。
反而更像是因着过往曾有过长期刻苦地训练,因而形成了肌肉记忆,以至于之后再想要解下面具重新做回自己,却是始终无法恢复至最初那般真实的状态了。
暗阁中便专门设有模仿目标人物的‘影子’之职。
可据她所知,于外界能做到模仿正主相似到这般田地的人物,也只有来自西屿的那群无拘无束的‘藏锋客’了。
如今所能获得的线索太少,季书瑜脑海中隐隐划过几个猜测,可到底也不能确定这人的底细究竟是否如她所想。
那此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尘卿跪坐于蒲团之上,微微向前倾身,将手中的卷轴往她前方递去些许,一边以手指着经文为她示意,言道:“无论是人认为的佛也好,法也好,其实都不过是来自心底的执念。世间众人真正应该寻求的,乃是破除心中执念,而非去求甚么佛,甚么法。就如,《金刚经》中所说的‘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也是这个道理,不是么?”
他神情含笑直视着她,明明位于佛台之下,且身上还披着袈裟,此般脱口之言却是异常的放肆大胆。
像是,埋伏已久的猎手即将扒下身上的伪装,准备收网了一般。
他衣袍上的檀香之气极为浓郁,二人之间的距离忽而拉近,季书瑜一时不察竟也被迫吸入了不少。
她攥紧了拳,心中隐隐有不安划过。
“夫人记住了么?”
青年乌眸静静地望她,言语间蓦然改变了对女子的称呼。
这声‘夫人’于红唇白齿间缠绵辗转而出,被念的极为旖旎暧昧。她甚至不需细听,便能发觉这音色竟是与闻人策往日唤她时有着十成十的相似。
他褪去了初见时的温润亲和,以一种诱人以身饲魔的蛊惑姿态于美人耳畔轻唤,一字一句地如是说道:“若是记住了,便请夫人跟着吾念……‘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季书瑜乌眸半敛,默了半晌,直待他耐心地重复了第二遍,方才若无所觉般跟着他轻声念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若为她的乖巧温顺所取悦,尘卿眼中翻涌着难以压抑的暗色,含笑沉吟着抬起一只掌心,以一种难以抑制喜悦的情绪轻颤着落于她发顶,面上神情诡谲。
“但其实,贫僧私心却不认为方才那般解读是对的……单凭容貌长的像如来,或仅凭说的是如来说过的法,也就是并不全面圆满的考证,只因个别条件相同时便确定那便是如来,只会导致世间众人错认如来。”
他指尖下移,抚上美人削尖的下巴,见她沉默着不曾抗拒,轻轻使力使她仰面同自己对视,一边审视着其眼底的神色,一边缓慢地开口问道:“夫人真的听明白了?”
季书瑜面露怔然之色,明明是一副不解他话语中深意的模样,却仍是因着他此刻不容置喙的语气而犹疑着颔首妥协。
见她点了头,尘卿复柔和下面上的神情,以中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颏,若抚摸猫儿般低声夸赞她。
“当真是只油光水滑、乖巧伶俐的漂亮小宠,要说那人目中一点儿也瞧不见你,我却是不信……嘬嘬,好猫儿,若是你能一直如眼下这般乖巧温顺的依着我,我便允你,必不叫那毒妇轻易将你这张漂亮脸皮扒了去,可好?”
他唇边笑意森然,伸出长指于她眉心轻点,不断地往下滑落,一手握住了她的那截纤细雪颈,掌心缓缓收紧,
“毕竟,赝品就是赝品呐,即使衣衫上熏了同样的香,所作出的神情再像,到底也不是正主啊……”
见她仍旧毫无反抗之意,他目光微缓,方才稍稍松了力道。大掌贴着后颈轻轻摩挲,隐隐有要再往下探索的势头。
正是此刻,廊外忽然传来几声扣门的响声,令人无法忽视。
窗棂上映射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他高声言道:“属下合一,不知小夫人眼下可在屋中?”
闻言,尘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眉间泛起一层郁色,带着些许的不悦抬眸往窗棂处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