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在凡尘俗世中过的太痛苦时,就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佛。
这样没什么不好,总要有个地方,安放无处可去的灵魂。
来莲花庵的女子许多,听说见过太多的悲苦,她看人从来没有出过错。
关氏现在出家,将来肯定会后悔。
“夫人若是有心,代发修行也是修行。”圣和师太说着,“若是一年后,夫人心意未改,再剃度也不迟。”
“是。”关氏低头应着,“我愿代发修行。”
代发修行也是修行,与到庵堂小住的客人不同,修行是真的要修的。
当然关氏这种贵妇,就是代发修行,待遇也比普通尼姑好。
她原本住的三间厢房,改成了临时佛堂,日常用度也不用莲花庵出,关氏自己贴钱。
唯一需要处理的是,关氏身边侍侯的丫头婆子。都修行了,考虑到关氏的身份,怕她开始时不适应,留一个人侍侯就好,其他下人全部打发回府。
按关氏的意思,就留洪婆子一个,其他人就打发回府。
被打发回去的丫头婆子苦劝关氏,劝不动也只得回去,被留下来的洪婆子傻眼了。
她与关氏同岁,虽然是下人,这些年也是养尊处优的,关氏屋里的活计自有丫头们做,回到自己家,也有小丫头侍侯。
现在一应粗活杂活全堆在自己身上,洪婆子哪里吃的消。
只有两天就有些侍侯不了,白天晚上的劝关氏回府。
“你想回府就回吧。”关氏声音冷漠,心里却觉得寒心。
主仆一场这么多年,她自然是明白的,洪婆子是嫌侍侯她太累,想回府享福。
丈夫,儿女,甚至连打小侍侯自己的下人都不跟自己一条心。
到此时此刻,她突然有点明白那句话说的,人皆有私心,总是要为自己着想。
先满足了自己,才能去满足别人。哪怕是至亲之人,也先是自己再是别人。
洪婆子连忙解释着,“我不怕苦,只是看不得太太吃苦,您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的了庵堂的清苦。”
关氏佛前跪着,却是摇摇头,“这些日子以来,反而是我人生中最简单的几天。”
什么都抛下了,只要诵经就可以。不再想父母,不再想丈夫,也不再想儿女。
缠绕了她十几年的烦恼,似乎一下子全部都没有,世界清静下来,她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不再后悔,不再纠结,能够平和的面对一切。
洪婆子越发的着急,刚想再说什么,关氏再次摇摇头,“你回去吧,庵里有许多小尼姑,有些杂事托她们做也是可以的。”
见关氏执意留下,洪婆子也想对关氏忠心,但她实在吃不了苦,咬牙说着,“太太稍侯,我回府一趟,过两日就回来。”
洪婆子回到国公府,得知苏玫己和离归宗,先是惊讶,随即到浮碧园本想劝苏玫。
不等她开口,苏玫就说,“妈妈侍侯母亲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实属不易。这是你一家人的身契,另外还有五百两银子,五百亩地,你一并拿了去。”
洪婆子呆住了,不可思议看着苏玫,“姑娘,这是要赶我走?”
主人家给身契给银子,这是要打发她走。
苏玫没有否认,只是说着,“这些年来妈妈辛苦,母亲执意要留在莲花庵,庵堂清苦,妈妈年龄大了,也侍侯不了了。不如回家去,儿孙绕膝,安享天年。”
洪婆子是成亲了的,儿子早己成年,孙子都抱上了。主人放了身契,另外给银子和田产,这真是恩赐。
洪婆子脸色却是变了,她看着苏玫,脸上带着气愤,“姑娘,太太是您的亲生母亲,当初就是你骗她去的莲花庵。她都要出家了,你竟然置她于不顾。”
在她看来,不管苏天佑,还是苏玫,苏越都是白眼狼,对关氏没有丝毫顾念。
“事情己成定局,母亲不想面对,想在庵堂里清静未必是坏事。”苏玫说着。
现在的国公府,苏天佑真心想跟关氏和离,苏越的爵位没了,与关灵灵的婚事退了。而她也与贺英也和离了。
现在三房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关氏能接受的,也不是她能改变的。
把关氏接回国公府,她就必须得面对这一切,与其让她痛苦面对,所有人都要跟着痛苦,不如暂留在莲花庵。
眼不见心不烦,直到关氏可以面对为止。
洪婆子气愤说着,“太太生你养你,你却从来不知道体恤太太。”
苏玫没作声,都没跟关氏说一声,她就跟贺英和离了,她确实没有体恤关氏。
但是人生是她自己的,她有机会跳出泥坑,有机会重新开始,她没办法因为孝道放弃。
就像苏越的婚事,他一点点都不喜欢关灵灵。因为孝道而成亲,下半辈子才是毁了。
想到此处,苏玫微微闭眼,心下却己有决断,看向洪婆子,语气不再客气。
“我念你是母亲的陪嫁,从来都是礼遇有佳。若是你再不分尊卑,我只能让人把你赶出去。”
放了身契的奴婢是自由身平民,拿着银子可以重新开始。
而赶出去的奴婢是弃奴,依然是奴籍,却没有主人。一旦被赶出府,下场凄惨。
洪婆子脸色发白,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拍着桌子声泪俱下的嚎啕大哭。
从小时候侍侯关氏开始说起,句句都在表功,明里暗里指责苏玫如此待她失了提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