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有女(395)
原本华丽的锦袍早已破碎不堪,补丁都没人给打一个,头发蓬乱如杂草,脸上满是污垢,全然不见初封睿王时的尊贵之态。
“孽子,你有何话说!”皇帝怒声吼着,手中紧握着关楚河发的檄文。
秦铮被侍卫押着,木然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声音中透着深深的麻木与绝望:“儿臣一直在宫里,从未离开半步,并不知道父王所说之事。”
都不需要明眼人,但凡长着脑子的都该知道,他这个真皇长子一直在皇宫,跟在关楚河身旁
的那个“大皇子”是假货。
都已经造反了,寻个借口而己,没有任何功绩,也没有任何人脉的大皇子,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既使他投靠了关楚河,关楚河也从未管过他的死活。
荒谬是显庆皇帝,那么多人可以证明,他从未踏出皇宫一步,却能因为一个冒牌货就怪罪于他。
这是他亲爹,虽然从来没有期待过亲情,但看着这样的显庆皇帝,也不由的让他心底发冷。
“孽子,还敢狡辩,”显庆皇帝更怒了,根本就不去想其中逻辑,心里己经认定大皇子造反不孝。
果然,生儿子就要得要贵子,像大皇子这种逆子,根本就不配成为皇子。
如此想着,显庆皇帝心中的杀意顿起,“传朕旨意,大皇子造反,罪无可恕,赐死!”
秦铮没有辩解,也没有挣扎,任由侍卫押回了北五所。
赐死,一般有三种死法:毒酒、白绫和匕首。太监端着托盘,把三样东西摆在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睿王殿下,请上路。”
“我想洗把脸,换身衣服。”秦铮说着,唇角扯出一抹笑,满是自嘲与无奈,“总得死得体面些。”
太监神情不耐烦,刚想嘲讽几句,要死了还那么多事,就听门外传来薛迟的声音:“给他准备。”
太监马上变了脸色,点头哈腰地应道:“是,是。”
薛迟进到屋里,秦铮看着他,心知自己现在的下场,皆是拜薛迟所赐。眼中却没有怨恨,反而有种终于迎向结局的平静。
多少人羡慕能投胎帝王家,以为至少可以衣食无忧,不用为生计奔波。
而他这个大皇子,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情,连基本生计都保障不了。
为了活下来,他装疯卖傻十几年,受尽了苦楚,其中的辛酸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
年龄渐渐大了,人不能装疯卖傻一辈子,人活着,总得活出一个人样来。哪怕只是一时间的风光。
反正不管薛迟上位,还是三皇子上位,他都没有活路。
薛迟不会让他活着,因为他这个皇长子的身份,让他退无可退。就像关楚河造反会以他的名义,而不是三皇子的名义。
皇长子,这个名头太好用了。
关楚河赢了,三皇子继位,他这个皇长子就更该死了。
嫡长子还能压制皇长子,庶出三皇子,哪有资格跟皇长子争。
进也是死,退也死。
在最后一博的时候,秦铮还是选了关楚河。
因为与关楚河相比,薛迟更谨慎更危险。在关楚河手下,他还有一线生机。
在薛迟手下,他必死无疑。
果然,最后还是薛迟送他上路。
太监很快准备好水和干净的衣服,因为薛迟在此,便上前侍候着秦铮清洗整理。
“可有遗言?”薛迟问道,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秦铮摇摇头,带着几分自嘲说道:“我倒是想留,但不知道要留给谁。”
别人的一生,说起来是悲剧,而他这一生,好似一个笑话。
秦铮端起托盘上的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毒酒入喉,辛辣刺鼻,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泛起青紫之色,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要倒下时,秦铮捏了捏一直藏在怀里的香袋。
是那次苏钰送他的,大概是看他可怜。
他这一生,得到的唯一的善意,只有这一个香袋。
有时候他都在想,若是他生在宫外,哪怕是无父无母的乞丐,乞讨时也许都能遇到一个好人。
唯独这皇宫里,拜高踩低,每个人都在算计,唯独没有善意。
秦铮缓缓闭上双眼,可笑的一生终于过去,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解脱,又似是遗憾,最终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下辈子投成阿猫阿狗,再不愿进帝王家。
太监看着秦铮的脸色,上前试了试鼻息,小声说道:“回禀太子殿下,睿王己断气。”
薛迟眸色微沉,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心中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语气平淡地吩咐着,“送到青云寺,好生安葬。”
“是。”太监应着。
太监们张罗着收敛尸体,薛迟从屋里出来,步出北五所时,心情有些沉重。
大周朝的皇子,大多命运坎坷,但惨成秦铮这样的,也是不多见。
“把此处封了。”薛迟吩咐着。
又一个新年到来,因在关太后孝中,高门大户本就没有准备。
没想到战事起,新年直接在战争中度过,苏天华领兵对战关楚河。
按薛迟的意思,苏天翊出战最合适。
显庆皇帝却不愿意,他需要苏天翊去一趟南魏,寻找长生之术。
最后苏天翊举荐了苏天华,显庆皇帝允了。
关楚河在直隶起兵,战火的硝烟吹到京城的天空。京城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达官贵人们更是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