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悔(112)
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窘意更深,抿唇掩饰心中的酸苦。
楚明熙嘴唇翕动着,才要说话,门外响起几记叩门声,她溜下床打开门,门外站着叶林,石竹和惠昭。
石竹不自觉地在她脸上扫了一眼,来之前一直揪着的那颗心终于安定下来,惠昭朝她伸出小肉手,眼睛弯成了月牙:“娘亲抱抱!”
楚明熙抱起惠昭,石竹笑着道:“昭姐儿一起来便嚷着说饿了,说要跟您一道去用早食呢。”
容玘站在床前,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复杂情绪。
见叶林眼下一片青黑,楚明熙心下诧异,不由得问道:“叶林哥哥,你昨晚可是没歇好?”
“无妨,昨晚半夜驿馆有人闹病,驿馆的人知道我是大夫,便请我去给人看诊,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房歇下。”
才说完,便瞧见容玘竟也在楚明熙的房里,不觉愣了一下。
容玘一贯喜怒不形于色,面上仍是一派神色自若模样,视线却不停地往叶林的方向瞟着。
惠昭没察觉到两个男人在暗中较着劲,只伸出又软又小的手指握住楚明熙的大拇指:“娘亲,你身子可好些了么?”
楚明熙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娘亲已经好多了。”
惠昭钻进她的怀里,哼哼唧唧:“娘亲,昭姐儿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竹姨她睡觉会打呼噜,昭姐儿昨夜一晚上都没睡好呢。”
没成想孩子倒是一早就告状来了。
楚明熙和石竹相视而笑,石竹轻轻拧了拧她的鼻尖,佯装气恼地道:“嫌你竹姨打呼噜是吧?竹姨可被你伤到心了,往后竹姨可不给你做糕点了。”
惠昭咯咯地笑,楚明熙将孩子递到石竹怀里,道:“我才起来,先去打些水洗漱一下。”
楚明熙洗漱过后,便和惠昭和石竹一道下楼用饭,叶林不动声色地落在最后,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容玘。
两人四目相对,心里多少都有些芥蒂,看着对方时都没什么好脸色。
随之而来是长久的沉默。
半晌,叶林才面色不虞,神情疏淡地道:“殿下也是体面人,就莫要再对明熙纠缠不清了。”
第61章 第陆拾壹章 怕黑
这话听着就有些重了。
容玘贵为太子, 又一向自诩端重持礼,谦恭温良,今日却被人质疑他不是体面人, 对个女子纠缠不清。
饶是他再内敛沉稳,脸上仍有些挂不住,耳尖也跟着染了点红。
“殿下眼疾早已痊愈,又为何还要缠着明熙?明熙对殿下而言, 已无任何利用价值!”
叶林打量着容玘,线条分明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犹记他刚回湖州的那个中秋佳节, 明熙和石竹与厨娘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石竹还做了月饼,几人坐在院子里一壁吃着东西一壁赏月,后来见惠昭困了,石竹抱着惠昭先回屋歇息去了。
那夜,明熙看着月色似有些伤感,一反常态地喝了好些甜酒。
他与她一同长大, 素知她不胜酒力,劝她少喝些免得醉了明日晨起时头疼,明熙却不听他的劝,抱着酒壶喝下了一杯又一杯。
都道酒后吐真言,中秋那晚明熙也在醉酒后说了好些平日里绝不会说的话。
她喝得太醉,话说得断断续续,若非他早先就从石竹口中得知了一些,事后他又将明熙说的那些话重新拼凑起来, 恐怕他未必能听得懂明熙说了些什么。
那夜他才恍然明白,当初她为何会对容玘完完全全死了心。
早前他总以为容玘是为了权势才狠心将明熙贬妻为妾,其实在容玘的心里, 对明熙仍是有些真心的,那个中秋夜后他才明白,哪怕是在南边居住的时候,容玘对明熙也不曾有过半点真心。
容玘娶明熙,不过是为了利用明熙的医术为他医治眼疾。
如此心机深重、如此薄情寡言,莫怪明熙会离他而去。
次日他再瞧明熙,她似是已忘了前一夜自己曾说过什么,他亦只装作不曾听见过什么,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
没成想到了今日,容玘还会再纠缠着明熙。
叶林此言一出,容玘登时心惊,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他本就聪慧,又自幼在宫中长大,在北国当了数年的质子,后来又因着眼疾的缘故在南边过了三年忍辱负重的日子,心机远非旁人可比,寻常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可让他领会出好几个意思来,何况叶林这话本就意有所指。
叶林又道:“还请殿下放过明熙,还明熙一个清净。”
该说的话已说过,叶林不欲与容玘多纠缠,朝容玘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容玘留在房里,越往深处想,心中越是慌乱无措。
***
才下楼用了早膳,忽而就下起了雨,雨势渐大,到了晌午前,已变成倾盆大雨。
驿馆的院子里泥泞不堪,谅必别处更是难行,如此情形下,众人皆知怕是不能赶路了。
叶林与楚明熙商议了一番,决定暂且在驿馆再多逗留一日,先瞧瞧明日雨势如何再做打算。
起初天色还算明亮,楚明熙除了有些烦闷何时才能启程回京,旁的倒也没觉着什么,待雨势渐大,瞧着屋内光线昏暗,心底便开始生起些许恐惧。
她不敢再耽搁,匆匆点燃了烛灯。
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楚明熙捏紧手中的烛台,隔着雨雾朝窗外看。
她有怕黑的毛病,因着这层缘故,她比旁人都更在意天色如何,是以这几年来她早已练就了观色辨天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