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东宫悔(165)

作者: 岩谨 阅读记录

 从前容玘在意的事太多,是以他从不在乎是晴天还是雨天,可自从得知楚明熙怕黑后,他便留了心,生恐哪一日就又突然变了天色下起雨来。

 他转身便朝外间走,守在外间的李泰听见他发出的动静,人还没反应过来,容玘已两手摸索着到了门槛处。

 李泰没时间再找蓑衣和斗笠,只来得及抓起一件斗篷便跟着追了上去,匆匆将斗篷给他披上,伸手搀扶着他走,一边嘴里还不忘嘀咕道:“这大雨天的,殿下您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哪?”

 容玘方才听雨声便疑心外面雨下得不小,待听见李泰这般说,脚步愈发加快了些。

 李泰知道劝不住,苦着张脸:“殿下,您走慢点,慢点哪。”

 容玘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

 雨点打在他的脸上,皂靴踏过水洼,溅起一阵阵水花。

 为方便给他医治,楚明熙住的院子离他的屋子不远,走了一会儿便到了。

 地面本就湿滑,他走得又急,到了楚明熙的屋门前,他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没能跨过门槛,幸而李泰动作还算快,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扶稳,手臂用力一抬,将他带进了屋内。

 楚明熙正坐在桌前看医书,听得帘子响动,她放下手中的医书朝这边看过来,待看清容玘竟来了她房里,她讶然地睁大了眼睛。

 “殿下,您……”

 容玘循声朝她望来:“明熙!”

 楚明熙一时愣怔住,不明白他在慌什么。

 容玘朝她的方向又走近了两步,语气难掩焦虑:“下雨了。”

 楚明熙方才恍然大悟,下意识地就又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的斗篷已被雨水浇得湿透,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角,衣裳的下摆被沾上数不清的泥水印子。斗篷半拢着,隐约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显然是刚才走得急,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一件,只胡乱在中衣外面披上了斗篷。

 与他相识多年,她知他素来在意自己的仪容,这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狼狈。

 容玘未听见她的答话,越发疑心她因这阴沉沉的天色心生惧意,摸索着朝她靠近了些,放软了声音哄道:“明熙,你莫怕,我陪你。”

 楚明熙望着他失神的眸子,喉咙苦涩难言。

 而今他双眼失明,并不能瞧见她脸色如何,可正因如此,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个神情变化,反倒更显真实,无半点掺假。

 她毕竟不是一块石头,见他如此,心里不是一点感触都无。

 楚明熙勉强保持住从容,佯装淡然地道:“民女无事。”

 容玘没再多言,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长长舒了口气。

 楚明熙垂下眸子,眸中的神色隐在半垂的羽睫之下。

 她不愿再跟他有瓜葛,却也从不曾希望他过得不好。此次得知他是为了她的心病而眼盲,她更是心有不安,总觉着亏欠了他。

 这还是他失明后她头一回觉着庆幸,庆幸他这会儿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否则凭他的聪慧,难保不会被他瞧出些什么端倪来。

 心底的某一处有一股酸涩抑制不住地往外涌。

 也许是感动,又或许只是怜悯。

 她自己也辨不明白这种感觉为何而起。

 她抚住胸口,深吸了两口气。

 经历过先前的种种,她实不敢对他再有丝毫的在意。

 无论是悸动还是同情,都不该有。

 她抬眼瞥向容玘身后的李泰:“李泰,快扶殿下回去罢。”

 容玘脸上的神情瞬间黯然下来。

 她还在意着从前的那些事。他总以为如今他们的关系好转了许多,他不奢望她原谅他,但实是想不到她竟如此不待见他,便是多一刻都不愿跟他待在一处。

 她不愿看到他,那他就识趣些,总不能仗着她的心善愿意留在东宫,便时刻杵在她跟前叫她见了心烦。

 他勉强牵了牵嘴角,扯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容:“你叫下人多点几盏蜡烛,我先回去了。”

 ***

 世子那边暂时还没什么消息,容玘的眼疾也没有丝毫的起色,楚明熙仍日日试药,时常到了深夜仍未歇息。

 这日楚明熙又端了汤药过来。

 此次她换了个药方子试试,是以容玘喝了药后,她仍坐在屋中等着,倘若他因换了新的药方子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不适反应,她也好马上出手应对。

 人到底不是铁打的,连着两日歇得晚,困意终于袭上来,她就这么坐在床前睡了过去。

 容玘迟迟没听见她的动静,才要开口问她怎么了,不过几息,便听见她的呼吸声变得平缓绵长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容玘屏住呼吸。

 他缓缓倾覆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心底涌起一股想要跟她亲近的冲动,抬起手指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

 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他怕她睁眼看见他在做什么,怕她那双清澈纯真的眼睛里流露出疏离和厌恶。

 而今他才体会到,何为为情所困。

 想听到她开心地笑,却又不喜她看着旁的男子笑,哪怕只是说话也不能够;怕自己的病拖累了她,偏又做不到潇洒地放她走。

 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动作比脑子的反应快了两拍,他终是没能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如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下她的唇瓣。

 她的身上,依旧有着他记忆中的药香味。

 理智终于回笼,容玘带着几分不舍退了回去。

上一篇: 笼中鸢 下一篇: 首辅他拈酸吃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