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悔(86)
这些时日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楚大夫不想欠殿下丝毫的人情,不让楚大夫知道那些蜡烛是殿下给的,楚大夫大抵就会收下了。
李泰见他问起,忙回道:“殿下放心,卑职一直留意着,不敢短了楚大夫屋里的东西,拨给楚大夫屋里的蜡烛尽够楚大夫用了。”
容玘见他回得信誓旦旦,便不再追问了。
李泰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且做事一向妥帖牢靠。李泰敢这么说,自是能信他的。
只是李泰的话,倒让他一时疑惑起来。
既是拨给明熙的蜡烛足够她用了,今日他却发现她屋里点着桐油灯,这便有些说不通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明熙夜里也用烛火用得厉害。
明熙忧心患者的病情他是知道的,他也曾见过她到了深夜还在挑灯钻研医书。前几日为了确定那张药方子有何不妥之处,她更是一连熬了几夜。
饶是这样,他仍是不明白她屋里的烛火用量,为何远远超过旁人的。
从前他待她实在算不上多好,可此次在江州重逢,他对她事事上心,怕她受了委屈、怕她短缺了什么,旁人的吃穿用度远不如她的丰厚。可即便这样,旁人都不曾短缺过烛火,唯有她屋里才这样。
若非蜡烛不够用,又怎会去用桐油?
他放心不下,到了次日掌灯时分,又去了楚明熙那边。
离窗户还隔着些距离,他便止住脚步站在了一棵树下,两眼望着窗户,似要将那窗户盯出个洞来。
她屋里果然还亮着灯。
灯色照在窗纸上,影影绰绰映出一个人影。
他没敢靠近窗户,怕惊扰了她。
夜色渐渐变得深浓,周遭一片寂寥。
已是亥时了。
窗前那盏蜡烛,仍使劲地摇曳着火苗。
容玘上前敲了两下屋门。
日日熬夜,如此下去于她的康健大不利。
她在意染了疫病的那些人,却也不该不把她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静谧的夜里,敲门声落在耳中尤为响亮。
楚明熙打开屋门,看到来人是他,她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门框。
容玘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她并没打算放他进屋的意思。而他,也委实开不了口说出想要进屋坐一坐的话来。
他站在门前,想起他前一夜曾在她屋里闻到的桐油气味,忍不住开口道:“晚上莫要再熬夜看医书,熬夜对身子不好。”
“多谢殿下。”
她眼角眉梢仍是淡淡的,再也没了从前面对他时的娇憨温婉模样。
他有些语塞,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静默片刻,他微微颔首,唇角不自觉地溢出一抹苦涩:“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没作挽留,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自那夜回来后,容玘没再去过楚明熙的屋里,只暗中又向李泰询问过几回,从李泰口中得知她屋里的蜡烛仍是用得不少。
他不想她再熬夜,却又无法可想,只吩咐李泰注意着不要让她短缺了什么。
如今他说的话,她不会听,更不会再放在心上。
他暗暗叹气,只能由着她去了。
除却此事,旁的事情倒出奇的顺利。
没了人暗中恶意挑唆,又因着鸿庆客栈的齐掌柜和几个伙计逢人就道楚明熙医术高明,曾医治好客栈里好些人的疫病。这些话虽不见得人人听了都信,但鸿庆客栈也算是多年的老店了,江州认识他们的人极多,熟知他们的为人,想着他们不计回报真心夸赞的大夫,大抵是真有些能耐在身上的。
种种原因,江州的百姓不再闹事,逐渐消停了下来。
岂料平静日子才过了短短几日,就又冒出一桩大事。来
又有人染上了疫病。
此次得病的,不是旁人而是太子容玘。
第49章 第肆拾玖章 中毒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他的亲信李泰。
李泰每日都在他身边近身伺候, 起初见容玘总在咳嗽,便疑心他感染了风寒。李泰心下着急,立时说要叫楚明熙过来瞧瞧。
容玘勉强一笑:“不必说与她知道。”
她不喜见到他, 他又何必总是没眼色地朝她面前凑,徒惹她心里不痛快。
“殿下,您身子金贵,你生了病, 岂能就这么一直拖着?”
容玘被他说得心烦,摆了摆手道:“罢了, 你叫位大夫过来瞧瞧便可。记着, 莫要太声张。”
李泰躬身应下。
殿下的顾虑他能明白,殿下这一病,焉知会不会被什么有心人有机可乘。
他寻思了一下,这大夫还真不好找。
照理,秦大夫是一众大夫中资历最高的,论资排辈, 当由秦大夫来看诊最合适。奈何前几日殿下为了楚大夫当众斥责了秦大夫。秦大夫这人最重颜面,且只看他总咬着楚大夫不放便可知道,秦大夫这人心眼极小,难保不对殿下怀有报复之心,万一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来,总归于殿下不利。
至于康大夫……
换作是刚来江州那会儿,他倒还能信康大夫几分,只是江州的水太深, 当地的官府又是瞒着江州百姓时疫一事,又是勾结不良药商采买假药。康大夫是黄知府找来的大夫,叫他如何信的。
事关太子的康健, 他实不能不慎重着些。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彭大夫和宋大夫过来瞧瞧。这两位大夫虽则医术不如楚大夫和秦大夫,但在医治风寒方面还是有些能耐的。
他命属下去找彭大夫和宋大夫,绞了帕子欲要敷在容玘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