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养猫日常(83)
一顿饭吃毕,虞夫人叫婉瑛去喝茶。
婉瑛心知她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找自己喝茶,八成是为了弟弟的事。
果然坐下后,茶还没喝进嘴里,虞夫人就开门见山地问她:“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婉瑛闻言,紧张地放下茶杯,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腹稿说出来。
“母亲,玉京也有不少学问做得好的私塾,只要弟弟肯下苦功,在哪里不是学,不一定要进国子监,还是另找门路的好。”
虞夫人皱眉:“陛下不肯同意?”
其实婉瑛连问都没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事也不必去问,皇帝必然不肯同意,国子监是国家培养英才之所在,皇帝又历来注重选拔人才。国朝定鼎之初,官宦子弟还可凭借父兄资历免试入学,或是通过捐资入学,称为荫监和捐监,到了姬珩即位时,一概蠲免这些陈规陋习,所有人只能通过考试选拔入学,连考卷都由他亲自命题,可见对教育的注重。
婉瑛虽与弟弟几年未见,但对他素来的习性还是清楚的。因为是幼子,从小就被虞夫人宠坏了,一喊读书就头疼脑热,什么毛病都来了,肚子里的墨水还不一定有如今的她多,这样一个草包废物,皇帝绝对不会允许他进国子监,坏了学院风气的。
虞夫人却不信她这套说辞,狐疑道:“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该不会是你没有用心去办?”
婉瑛刹那间有些慌张,生怕被她看出端倪,忍不住抓紧裙摆。
“我……我说了的,是陛下不肯答应。”
她心跳如擂鼓,喉咙发干,好在虞夫人没有再继续追究,而是沉吟片刻,询问起另一件事:“这便算了,我且问你,你父亲如今被封宁远伯,你弟弟袭爵一事又怎么说?”
她也是来了玉京听人说起才知道,原来勋戚封爵,并不只封一代,有的袭三世,有的袭五世,子弟或授指挥同知,或授千户,总之各有封荫。就比如新城伯一家,当年老伯爷辞世,就是他的长子承嗣,他的从弟被授指挥佥事,荫有二子。正是因为爵位世袭,这泼天的富贵才能一代传一代,永葆荣华。
可慕老爷封爵那日,只是给诰券,禄六百石,赐府第,连赐田都没有。现在外头都说他空有个爵位,是个光杆伯爷,待他百年之后,慕府的荣华富贵就到了头。虞夫人只有昀哥儿这一个儿子,不得不为他多做谋划。
婉瑛闻言愈发惶恐,心想嫡母要她办的事怎么一件比一件棘手。
她满脸为难:“母亲,袭爵一事非同小可,关乎国政。我在宫中人微言轻,不过是个小小美人,实在说不上什么话。况且陛下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更不许后宫妇人干政,怎会听我区区几句枕头风,就答应弟弟请袭的事?”
虞夫人本就为她办不妥国子监的事恼火了,现在又听她一力推搪,气得细眉一挑,脸上泛起森然冷笑。
“你人微言轻,你几句话就将皇帝哄得找不着北,将你姨娘扶作了正妻,又封了诰命,连我都要矮上她一头。如今外头都说生男不若生女,送进宫里做娘娘,父母弟兄都要跟着沾光,敢情你的光只肯照着生你的亲娘。昀儿是你弟弟,你连这点小事都要托大,不愿为他办好。想当年,你娘带着你上门认亲,若不是我作主收留了你们,你以为你们娘儿俩还能活到如今?没想到,我竟是被鹰啄了眼,活活养了条白眼儿狼!”
她狠狠一拍茶几,上头的茶盏茶杯蹦起老高。
婉瑛吓得身子一颤,一听她提起过去就惶恐不已。
童年时代,她几乎就是靠着看虞夫人的眼色过活,寄人篱下,如履薄冰,最怕她拉下脸发火的样子。对嫡母的敬畏根深蒂固,自卑与胆怯藏在骨子里,她几乎立刻就想低头认错,可耳边却陡然响起男人的低语。
人性便是如此,你弱她就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你如今已长大成人,还怕她什么?
有什么事,尽管推到朕身上。
婉瑛似被注入一剂强有力的灵药,脊骨挺起来,她抬起头,眼神明亮,再没有以往的怯懦。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母亲若有不满,不如去找陛下做主。”
“……”
虞夫人怔了半晌,才确信自己没听错,这确实是从她的嘴里说出的话。
她早习惯了庶女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指东不敢往西的模样,哪怕是她如今成了宫里的娘娘,也自以为可以拿捏住她,还用着过去的态度对她说话,哪知乖顺的绵羊也有长出一口獠牙的时候。
“好好好!”她气得表情扭曲,一口银牙咬碎,“如今是翅膀硬了,将皇帝搬出来了是罢?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不过是个二嫁之身!等皇帝彻底厌弃你的那一天,我看你还敢拿什么张狂!”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春晓冷声打断:“夫人,还请您慎言!”
“主子在这儿说话,岂有你这个奴才多嘴的份儿?”
虞夫人抬手想打,婉瑛赶紧起身,将春晓一把拦去身后。
她害怕地闭上眼,等着嫡母的巴掌落下。她是挨过她的打的,知道那一巴掌扇下来的威力有多大,可等了半天,疼痛都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