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养猫日常(95)
话音未落,萧绍鸿带着冷笑抬腿走进来,叉着腰就指着地上的虞夫人说:“想打我儿子的主意?那也得先问问我这个当爹的同不同意!我呸!您老人家也是当姥姥的,还能说出让外孙去死,换你儿子一条命的这种混账话!”
萧绍鸿也是动了气,一口唾沫吐在他岳母身上。
婉琉虽也心冷,更气她娘只偏疼儿子,不顾女儿的死活,但还是看不过去,将萧绍鸿拉到一边。
“算了,她老糊涂了,你也别跟她计较。”
萧绍鸿却还没消气,对着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虞夫人道:“您老人家是个黑心黑肺的,活活饿死妾室这种事,您也做得出来,也怪不得人家要寻仇。您也不审时度势看一看,她如今是宠妃,背后有皇帝这座大靠山,要想整治一个人,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我看您老也别打外孙的主意了,想救儿子,这还不简单,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下的人命,就由谁来偿命!”
看着绝望地跌坐在地的亲娘,婉琉终究不忍心,拉了拉丈夫的衣袖。
“别说了。”
她扶起虞夫人,送她到大门外坐车,看着她娘鬓发苍苍、浑浑噩噩的模样,到底是养了她这么多年的亲娘,心里过意不去,安慰了一二句。
“娘,弟弟的事你别担心,我再想想办法……”
事实上,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慕婉瑛白天的话说得太死了,竟无半点转圜余地。真是奇怪,一个人的变化能有这么大吗?浑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正出着神,手却被人抓住。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寒风卷着雪沫,纷纷扬扬地落下。
虞夫人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琉儿,以后你要多帮衬你弟弟,旁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你们亲姐弟俩,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娘……”
婉琉心头一惊,如鲠在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看着她娘在雪中上了马车。
当夜,虞夫人回到家中,紧闭房门,没让任何人进来伺候。
到了第二日清晨,丫鬟敲门送早膳,里面久久无人应,才知出了事,喊来几个小厮将门撞开,只见一双穿着绣鞋的脚在半空飘荡,虞夫人扯了尺来长的白绫,悬在房梁上吊颈自杀了,人放下来的时候,身子都冷硬了。
管家急忙跑到萧宅来报丧,还带来一封虞夫人死前留下的亲笔信。
婉琉看了信,也只是黯然失神片刻,说知道了。
其实也不是太突然的事,早在昨晚她送失魂落魄的她娘出门时,就预料到了会有此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萧绍鸿这人虽不靠谱,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的,冤有头,债有主,也许慕婉瑛一开始将昀哥儿抓入宫中,就是打的这个主意罢,借刀杀人,兵不血刃,不过如此。
婉琉让人套上车,等到了宫门,这回也不用找春晓,只向守门的将士递了个话儿,果然片刻之后,便有人开门放行。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今晨雪虽停了,但北风卷得正紧,风声在耳边呼啸。白雪覆盖着深红宫墙,满目都是玉树琼枝。
外面冷得人牙关打颤,承恩宫里却暖和得不像同一个世界。
婉瑛坐在一把紫檀太师椅上,身下铺设着坐褥,脚下踩着脚踏,腿边还有一个熏笼,正开门赏着雪景。兴许是怕她冷,腿上还搭了一块白狐皮毯子。
远远看着,贵气逼人,不可同日而语。
婉琉跪在门外,信由春晓递到婉瑛手中。
她展信读完,信由指尖血写就,满纸刺目的鲜红,字字泣血。她读得平静,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随手将信放在炭火上,火舌卷上信纸一角,不一会儿就烧成灰烬。
“恭喜你大仇得报。”
婉琉冷漠跪着,眼神里尽是尖刻恨意。
“如今可放人了罢?”
婉瑛拿铜火箸儿拨了拨炉子里的灰,语气淡淡:“妹妹来晚了,人刚送去慎刑司,听说那儿的公公动手利落,这会儿工夫,想必都下完刀了罢?”
“你!”婉琉骇然抬起双眼,“我娘都被你逼得上吊自尽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昀哥儿?难道你要将我们一家人全部逼死才甘心?”
一个宫女立即上前,啪地赏了她一耳光:“娘娘面前,岂能容你如此喧哗!”
春晓摆摆手:“拖下去。”
两个小太监插着她的两腋,将人拖了下去,在雪地里拖曳出长长两条痕迹。婉琉直到被拖走时还在声嘶力竭地叫骂。
“慕婉瑛!你弑杀血亲,逼死嫡母,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会不得好死的!苍天在上,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尖利的嗓音回荡在庭院中,久久不曾散去。
婉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门外,脸色比外面的雪还要苍白。
春晓不由得有些担心:“小姐,她胡言乱语,你别吃心。”
婉瑛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人人都说她是宠妃,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实际上,她从未利用皇帝的宠爱去做过什么恶事。她胆小,怯懦,缩在自己的壳子里,她以为只要自己关起门来老实过日子,世事纷扰就找不上她,可她却忘了,这是个吃人的世道,她若示弱,群狼齐聚,要撕咬她的血肉,将她啃噬得体无完肤。
既然如此,她何不坐实了这“妖妃祸水”的骂名?地位卑下又如何?人人皆怕她背后的皇帝,皇权这把利刃,实在是太好用,从前她这双手,干净得不惹尘埃,从今以后,也沾了人命血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