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残疾疯太子冲喜(113)
庆嬷嬷连忙搀扶他坐到轮椅上。
赵珩望着自己的腿,良久,低声吩咐道:“你去准备笔墨纸砚。”
他缓缓滑动轮椅来到桌案前,抬手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锦盒,放在一边。待庆嬷嬷研好墨,便提笔,只是墨水滴落,也迟迟落不下纸。他烦躁得把纸揉成一团丢开。
庆嬷嬷难为情地劝:“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皇子妃待咱们这些底下人一向是很好的,梅香姐姐出嫁她甚至送了不少贵重的礼物,昨日霍姑娘给她送信,邀她去看灯会,她心里放不下您,硬是写信婉拒了。您可千万不要在气头上做出懊悔终生的决定啊!”
赵珩默然望向窗外,暮色低垂,晚风拂来,烛光跟着摇晃。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玄色寝衣,在这冷清的夜里更显孤寂。
他也并不在气头上,只是烦闷,半响过后,才重新沾了墨水,终究还是落了笔。
其实宋知意说的没错。
原本,这就是皇帝和陈太傅为冲喜乱点的一通鸳鸯谱,圣旨不可违,三人既定的命运轨迹全然被打乱。
只是幸运的是,他没有再遇到魏国公嫡女那般对他避之不及厌恶闪躲的女子。
相反,他遇到了一个真挚善良又柔软的好姑娘。
悲惨的是,宋知意嫁不了千好万好的竹马,偏偏还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疑神疑鬼只知刻薄伤人的残废。日夜陪在他身边,与吃苦受罪无异。
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留得住人也是徒生痛苦。不如就此成全了她,也不枉她真心盼他好一场。
他也讨厌这种有了期望又惶恐落空的颓败感,讨厌心绪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掀起汹涌波涛的失控和无力。
书信密密麻麻写了两封。
赵珩折起来,一封放在黑色锦盒上,叫庆嬷嬷拿去给宋知意。
庆嬷嬷眼看劝不了,只得叹气去了。
琼安院内,宋知意正在为那几只小流浪猫犯难,余光瞥见庆嬷嬷走近,顿时不乐意地走开,“嬷嬷,你今夜便是把天说破,我也不会听的。”
庆嬷嬷苦笑道:“老奴是代殿下给您送东西的。”
宋知意这才看了眼,赫然只见书信上和离书三个大字,她惊讶不已,忙拿过来拆开扫了眼,边问庆嬷嬷:“原来皇上赐婚也是可以和离的吗?”
庆嬷嬷默了默,“老奴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毕竟皇上金口玉言,但只要皇上改了心意,准允了,应当可以。”
宋知意尚有些泛红的眼睛顿时亮了,立马宝贝似地把和离书收好起来,再打开锦盒。
没想到竟是一整盒的金子!
夜幕里金光闪闪的。
她“哇”了声,赶紧接过来,那沉甸甸的重量都有些捧不住,于是叫冬青来收好,思量一番,脚步飞快地要去听松阁。
没想到,刚到听松阁外的垂花门,迎面碰上早上那气势汹汹的男人。
赵珩见到知意,微微一愣——她是要去找他吗?
或许,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她多少也是有些情意在的吧?否则谁可以做到那么细致入微呢。
赵珩缓和脸色,正要开口,却先听知意冷哼一声,很谨慎地说:“既然要和离,还得烦请你给皇上写封信,就道你厌烦了我,一刻也容忍不了我了,但你也不能说我照顾不周……反正你得说清咱们必须两相分开,往后各自嫁娶,余生安好,不然单单给我一封和离书,我走了,皇上那边不准,岂不是变成我抗旨不准,祸连家人全族?”
赵珩轻置于轮椅扶手上的掌心骤然一紧。
宋知意继续说:“还有,我照顾你这么久,事事尽心尽力,不说功劳有苦劳,难不成你就用一盒金子打发我了吗?你当是打发小猫小狗呢!”
赵珩彻底黑了一张脸,拳头攥得邦硬,咬牙切齿道:“宋知意!”谁家小猫小狗能用金子?
“干什么!”宋知意也用很凶很凶的语气,只是她嗓音天生就偏柔软,落进耳里一点气势也没有,不过并不妨碍她叉腰瞪赵珩,理直气壮地说,“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你少凶我!”
赵珩看她这凶巴巴的模样,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点点滴滴的温馨美好,竟又气不起来了,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股子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
留不住心,留得住人也是好的。
再把卫还明弄得远远的,不就好了吗?
赵珩一言不发,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在宋知意震惊不已的眼神里,夺走了她收在袖口的和离书,撕个粉碎,扬在无边夜色里。
“你你你……”宋知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恍惚想起,早上他是怎么来她屋子的?好像他也站起来了,只是当时她气得要死,压根没注意到,如今她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不止的男人,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赵珩便往前一步。
只是他的步子很慢,还有些踉跄不稳,宋知意见状不妙,转头就跑,可惜不一会,只听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她吓得回头,却见是赵珩重重摔倒在地。
宋知意硬生生停在原地,看他匍匐在地上狼狈往前爬的模样,终究做不到视若无睹。
她不忍心地走回来,想扶他起来,可惜尚未有动作,整个人就被赵珩紧紧拥进怀里。
他下巴搭在她肩颈,急促慌乱的气息拂在她耳畔,恳求道:“别走,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