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失去理智的瞳孔，被浓重的死意笼罩。

“小姿……”

嘶哑的苍老声音，从李本勇的喉咙溢出。

“延祥……”

他又低声呼唤道，像垂垂老矣的老者。

血丝密布的眼白狰狞，地面上蠕动的液体缓缓聚拢回到他体内。

“你们、怎么能看着爸爸死……”

“爸爸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

他好像找回了自己的人性。

但是怪物的身体蠕动着，不断自我修复变得愈发庞大。

“……”

李婉姿趴在江蓠卿的头顶上安静地看着。

“我不傻的，爸爸。”

“我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可是你好像变了。你很久没有叫我小姿了，你叫我夏娃。”

她都知道的。

爸爸其实在意的，是她脑子里沉睡的叫做“夏娃”的病毒。

是那个石头的力量。

龙鱼状态的李延祥缓缓起身，和平时的李延祥融合。

在这一刻，李婉姿的怨念部分被挤出收回。

李延祥拿回了自己的最后一块肉和他的一半思维，皮肤不再那么苍白。

缺失的部分完整。

李婉姿没有说什么，她只觉得很累，爸爸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她其实比谁都清楚。

“下班回来会给我做可乐鸡翅的爸爸已经死掉了。”

李婉姿的声音闷闷的。

她应该很早就明白了，但是一直在说服自己接受。

而她的脑子也有意骗她。

不过被江蓠卿塞了糖之后，她好像能思考了。

起码现在。

她脑子里不会听见另一个自己的声音了。

融合完毕的李延祥，缓缓睁开眼睛。

李本勇的清醒，也仅仅是在即将死亡的关头，维持了刚刚那么一瞬间而已。

而现在稍微恢复。

又变成了完全失控的样子。

他半液体的身体，如同狂暴的洪流一般肆意蔓延。

骨刺和利爪疯狂地攻击周围，液体部分不断变形。

李延祥跃起。

他那巨大的鱼尾如同弹簧一般，将他整个身体弹射向空中，避开了李本勇疯狂的攻击。

随着他在空中翻转。

龙鱼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静的杀意。

“不管你说什么，都请安息吧。”

“父亲，我送你上路。我唯一感谢的，就是你让母亲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而你们给我的骨肉，我已经剔骨割肉还清了。”

李延祥举起右手。

手臂的鳞片瞬间在光芒中扩张成锋利薄片，如同一把利刃。

他猛地俯冲下来。

目标直指李本勇暴露在外的肌肉。

“嘭！”

龙鱼的右臂狠狠砸在李本勇的肩膀上。

鳞片切入那腐烂的肌肉中，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嗤”声。

李本勇的身体剧烈的一震。

液体状的部分翻滚起巨大的涟漪。

但那庞大的身躯并未因此停下，而是更加狂怒的抽动，试图将龙鱼甩开。

李延祥的鱼尾猛然一挥，稳住了自己的重心。

他用另一只手的利爪抓住李本勇的肋骨，拼命地撕扯开——

血浆与液体，从李本勇的身体内飞溅出来。

“啊！不孝、不孝啊！”

李本勇失控怒吼着痛苦哀嚎。

一根巨大的骨刺，突然从他背后弹射出来，像长枪般直刺龙鱼的腹部。

李延祥眼疾手快。

他迅速扭转身体，让鱼尾卷住了旁边的金属管道。

用力过度一甩。

他借力翻转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骨刺擦过龙鱼的鳞片，留下刺眼的血痕，但是没有开膛破肚。

楚应时趁机让蛇尾猛然挥出。

将李本勇那液体状的躯体，狠狠抽打在墙壁上。

“砰！”

李本勇的身体发出巨大的撞击声，飞射出去砸入墙体。

墙壁马上就出现了裂缝。

液体部分迅速扩散开来。

李延祥的掌心里逐渐凝聚出蓝色的光，白驹意识到了什么。

“拖住李本勇，固定住他！”

其余人闻言，一起上！

重量和拉扯的束缚力不断增加，本能被死亡威胁的李本勇陷入最后疯狂的垂死挣扎。

“吼！吼！”

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断扭动着。

凝聚的蓝光如同一道雷霆，直劈向李本勇最后一颗心脏。

“噗呲！”

手臂捅穿腐烂的肉。

电光闪烁间。

李延祥的利爪深深刺入了李本勇的胸膛。

伴随着蓝光的爆发，李本勇的身体瞬间颤抖，液体状的部分剧烈地翻滚着。

江蓠卿已经调整好冷却完毕的电磁炮角度。

在她身边，是沉默着安静站立的李婉姿。

她轻声呢喃着，“再见，爸爸。”

其余人抽身退开的一瞬间，李婉姿亲自按下最后的发射键，精准对准病变李本勇的身体。

夺目的蓝光如同蔚蓝的海洋。

潮汐般汹涌而至，那道光像流星落入海平线一般。

坠落到他枯萎的空洞心脏。

填满了，撕裂了腐肉的躯壳。

以至于回光返照的李本勇，一瞬间清醒地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

很久以前，蔚蓝的海边。

一家三口在散步，年幼的李婉姿说。

“要是能在海里见到美人鱼就好了，希望还是那种人鱼王子。”

“肯定会的。”

“说不定他还守着宝藏，等小姿和小伙伴们去探险找回来带上岸呢。”

“真的吗？那如果找到了呢？”

“那小姿真棒，是爸爸妈妈的小公主。”

“太好了，我一定会找到宝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