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换好衣衫,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即便忙碌如秦王,新婚燕尔之际,也有一两日假期。
近日并无大事,嬴政又提早将一些紧要的奏折给处理好了,今日,他可以好生陪陪李令月。
俩人在房间中亲昵了一会儿,李令月道:“听闻陛下甚是喜欢听音乐,不知陛下可否为我奏一曲?”
她不知道嬴政究竟是否会奏乐器,不过嬴政这般聪慧,听得多了,即便不精于此道,想来也会一点吧?
嬴政在一些小事上向来不吝于满足李令月的要求。
他听闻此言之后,当即便命人将筑搬了上来。
嬴政于筑前落座,抬手就想弹奏一曲《无衣》,这也是他素日里最常听到的曲子。
但他一抬眸,便看到眼前面露期待之色的李令月。
《无衣》虽好,但于此时弹奏,到底有些不合时宜了。
嬴政沉吟片刻,将《无衣》改成了《蒹葭》。
他到底甚少亲自弹奏乐器,且奏的又不是他熟悉的《无衣》。初时还好,到了最后,琴音滞涩。他微微蹙起了眉,艰难地将这首曲子给演奏完了。
嬴政素来有些完美主义倾向,对于自己的这次演奏,他无疑是不满的。他心中暗自想着,待他得了闲,定要好生练练击筑,至少要将几首曲子练熟。
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李令月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一边鼓掌,她嘴上还一边道:“武周十四年春,秦王为大唐太女击筑一曲。”
嬴政:“……”
不知怎的,眼前这一幕,让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想了想,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渑池之会中发生的事吗?
不过那时,是他的曾大父秦昭襄王与赵惠文王相会,秦昭襄王请赵惠文王当众鼓瑟一曲,而后令史官载入秦史之中,以此来羞辱赵惠文王。这性质,自然与私底下奏乐助兴不同。
嬴政看着李令月唇边促狭的笑容,放下手中的竹尺,故意板着脸:“寡人是否该说,请大唐太女为寡人奏乐一曲,否则寡人便于五步之内血溅太女?”
李令月将手搭在嬴政的肩上,以昏君的口吻道:“何尝需要陛下于五步之内血溅孤?只要陛下对着孤笑一笑,孤什么要求不能答应陛下?”
“太女这是答应了?既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这般说着,嬴政唇边绽出了一枚极轻极浅的笑容。那笑容转瞬即逝,若不是李令月眼尖,只怕就要错过了。
若换做别人,李令月定要让他重新笑一回方能过关。不过,站在她面前的是嬴政,她还能有什么要求呢?
这般想着,李令月打开系统,兑换了一架箜篌。
箜篌是在东汉之时,由波斯传入境内的一种器乐,其外形及音质与竖琴有些相似。
汉代乐府诗作《孔雀东南飞》中记载:“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
待发展到隋唐之时,箜篌已在宫廷乐中承担着重要的角色。
李令月在大明宫中之时,也好生跟着乐师学了一阵箜篌,以此来陶冶情操。她年幼之时,有一回武皇心情不好,她还拿着她的小箜篌为武皇奏了几首欢快的乐曲,让武皇重新高兴起来呢。
箜篌虽也是如今大秦未有之物,但李令月发现,兑换这等乐器所要花费的积分,不如那些作物种子多。兑换一架箜篌,她还是负担得起的。
李令月在拿到箜篌之后,并未急着弹奏。她先试了试音,而后开始调弦。
待一应事务准备完毕,李令月沉思片刻,为嬴政奏了一曲《凤求凰》。
动听的音符自琴弦上跳跃而起,嬴政闭目凝神,倾听着这首曲子。
这首曲子曲调优美而缠绵,与嬴政素日里喜欢的曲子风格大相径庭。
若在以往,嬴政定不会听这样的曲子。但如今,许是他心中多了些柔软的牵挂,再听这样的曲子,他竟也品出了些许美好的意思来。
只要一想到这首曲子是令月为他所奏,他便恨不得将每一个音符都牢记于心。
一曲终了,奏曲之人与听曲之人还沉浸在音符的余韵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过了约莫两刻钟时间,嬴政睁开双眼,问道:“这首曲子,是何用意,可否为我道来?”
他虽能从乐曲中听出绵绵情意来,但他仍想听李令月亲口说出。
“陛下,你错词了。这种时候,你该说……”
“秦王政五年,大唐太女为秦王奏曲一首。”嬴政像是在应付差事一般,迅速将这句话说完,而后看向李令月,欲从李令月处得到答案。
“这首曲子名为《凰求凤》,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凰飞翱翔兮,四海求凤……”
李令月毫不客气地直接把词儿给改了拿来用。
她一边念着歌词,一边观察着嬴政的神色。在看到嬴政因“美人”一词而抚额时,她笑得十分欢畅。
“怎么,只许你称呼我为‘伊人’,不许我称呼你为‘美人’吗?”李令月道:“你这双重标准可别太明显!”
嬴政:“……”
他能说什么呢?无论他说什么,李令月后面都有十句话,百句话在等着他。
嬴政发现,比起被李令月称为“美人”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