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殿下失踪一年半,如今却能安然无恙地率领大军归来,果然得上苍庇护。”
章易跟在武皇身边数年,自然知道武皇对李令月有多看重。可惜,他早早便上了旁人的船,不好轻易下来。
原以为,李令月失踪这么长时间,定然有死无生,他们可以缩在后头慢慢筹谋着。
可谁能想到,过了这么久,李令月竟还能活着回来呢?
一年半之前,李令月以少胜多,大败吐蕃军,这让她的威名更上一层楼。若她归来,她的地位自然愈发稳固。
除非他们利用李令月失踪的这一年半时间做做功夫,令武皇对李令月生出疑心来。否则,他们断然无法撼动李令月的地位。
章易一面奉承着武皇,一面思考着他该如何给自家殿下传递消息。
他却不曾注意到,武皇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杀意。
她可以容忍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贪图名利,或是有些许小心思,但她不能容忍她的人,与她的儿子勾勾搭搭,藕断丝连。她都还没老呢,这章易便忙着四处下注了吗?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孝子,胆敢把手伸到她身边来!
当晚,章易设法将消息传了出去。
武皇派出的人查到,李贤、李显和李旦处各得了一份消息,辨不出章易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很明显,章易是想将这潭水给搅浑。
收到消息后,武皇对身边的上官婉儿道:“看样子,是朕这些年手段太过和善,让这些人忘记了朕当日的手段!”
武皇刚刚上位之时,将那些反对她的人杀得血流成河,朝中重臣与李唐宗亲人人自危。
后来,李令月开始为武皇经营名声,巩固人望之后,武皇行事手段已是变得和缓了许多。
在政治方面,李令月一直贯彻着某位伟人的方针,努力争取一切可争取之人,将己方的人搞得多多的,将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
不像武皇,凡是不肯听从她的,便杀之,墙头草,也杀之。杀得人多了,渐渐也就没有人敢当面置喙她的话了。不过,有些人虽然嘴上未曾反对武皇,却将反对之意暗暗藏在了心中。
李令月的这种做法有利有弊。她的种种作为,大大缓和了武皇与一些官员的关系,无形中为武皇推行各项政策减小了许多阻力。
坏处是,有时遇到一些令人不快的人和事,武皇不好再像之前那般快刀斩乱麻,名声有时亦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在权衡利弊之后,武皇决定采用李令月那一套方针,以亲民爱民、善于纳谏的面孔示人。虽说有时这种手段不如铁血手腕那般高效便捷,但却能将隐患降到最低。
不过,无论外在表现如何,武皇骨子里的本性,是一直不曾变过的。
既然有人觉得她软弱可欺,她便让那人瞧瞧她的厉害!
“陛下打算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引蛇出洞。”
上官婉儿一点儿也不慌。她知道,凭着几位皇子和他们背后之人的手段,绝不会是自家陛下的对手。
“这只是一层。”武皇道:“另一层么……朕想看看,令月如今有没有什么长进!”
今晚,对于洛阳的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李贤兄弟几人各有各的信息渠道。
当他收到李令月回归的消息后,便立刻将身边的大臣和幕僚们召集了起来。
他原以为,李令月死在了战场上,他居嫡居长,又有贤名在外。太子之位,应该会落在他的头上。
即便与李显及武家兄弟相争之时,他亦是从容不迫的。
然而,当他得知李令月即将归来的消息,他立刻慌了神。
“阿娘向来只重视令月。若令月健在,除了令月之外,还有谁能被她看在眼中?”
李贤在议事厅中焦躁地来回踱着步。
“还有那群嚷嚷着说令月有太宗皇帝遗风之人……他们能不能搞清楚,令月是令月,阿翁是阿翁!”
他会这么烦躁,其实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支持李令月的老臣中,原本已经有那么几位被说动,想要转投李贤麾下了。
如今,李令月的归来,让李贤这一年半以来的努力都化作泡影,李贤怎么可能不恼?
他身边之人赶忙劝道:“太女殿下一年半之前忽然失踪,任谁都找不到她和大军的踪迹。一年半之后,她又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着实诡异。”
“她若是明知陛下在寻她,却有意隐藏,她便是对陛下不忠。她不知陛下在寻她,神出鬼没……这,她当真还是先前的那位殿下吗?”
此话一出,李贤身边的大臣和幕僚们都不由面面相觑。
尽管他们很想给李令月安上个“不忠”的罪名,但他们也知道,李令月已是太女之尊,根本没必要在打了胜仗之后故意隐匿自己的行踪。
所以……竟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么?
一想到归来的李令月兴许是什么精怪附身的,一股凉气便从这些大臣和幕僚们的脚底冒了起来。
这些人围在李贤身边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
他们最终决定先将这则流言在长安和洛阳散布开来,看看武皇是个什么反应,而后见机行事。
若是武皇能主动对李令月起疑,与李令月离心,自然最好,他们也用不着做多余的事了。
倘若武皇都到这个地步了,依旧对李令月深信不疑,他们也只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