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子婴来说,阿药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婢。她更像是他的亲人,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奴有些话,想单独与公子说。”阿药说着,看了看子婴身边的侍者。
子婴笑着道:“定是阿药姐姐要与我说悄悄话呢。你们暂且先下去吧,过会儿我叫你们,你们再来当值。”
他年纪虽小,却是秦王膝下唯一的子嗣,宫殿中的下人自然不敢枉顾他的命令。
待众人都退到了门外,子婴才看向阿药:“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究竟是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阿药犹豫了片刻,咬紧下唇,道:“公子可知道,您并非秦王的亲子,您的生父,是昔日的长安君,也是秦王的弟弟?”
“知道啊。我入宫的时候都记事了,就算本来不知道,听身边人说上几次‘逆贼之子’,我也知道我的生父究竟是谁了。”子婴面上的笑容淡了些,显然,他回想起了某些对他来说并不美好的记忆。
“阿药姐姐是想说,我生父是我阿父杀死的吗?可我生父并没怎么关心过我,总是嫌我吵,还把我丢给下人带。我是阿父养大的,阿父会时不时关心我的功课,他便是我唯一的父亲,我也只是阿父的儿子。”
说到这里,子婴的笑容又变得灿烂了起来。
虽然阿父还不太习惯做阿父,但他能够感觉到,阿父正在努力学习着怎么跟他相处,比起他的生父,阿父简直太用心了!他也要好好回报他才可以!
阿药眉宇间浮现出些许忧愁之色:“您把秦王当亲父,秦王却未必把您当亲子。要是以后,秦王政有了亲子,你该如何自处?”
她担心的,就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日后受伤。
秦王还这般年轻,如今又立下了不世之伟业,全天下的美人尽供他挑选。纵使他现在没有孩子,但以后呢?
阿药可不相信,秦王会一直不纳后宫,不生子。
子婴要是对秦王投入过多的感情,到时,不知他会如何失望。
子婴沉默了许久,才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语气说道:“没关系,我相信真心能换来真心。我要努力进学,为阿父分忧。哪怕日后阿父有了亲儿子,他也无法取代我在阿父心中的地位。”
“阿药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这些话,以后你可别再说了。要是让别人知道,恐怕还以为你在挑拨我们父子感情呢。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子婴的话声渐渐低了下去:“阿父对我虽然还好,但在其他人面前,他的脾气其实并不是那么好……”
“奴明白了。”阿药点了点头:“公子心中有数就好。这些话,奴以后不会再说了。”
……
翌日,嬴政上朝之时,面对的是炸了锅的大臣与博士们。
嬴政对六国故地的庶民们使用怀柔之策的时候,他们本以为嬴政会将这怀柔之策进行到底。
他们哪里能够想到,嬴政出手这么狠,做事这般绝。原六国王室都已经臣服于他了,他却说杀就杀。
手段如此残酷之人,当真会是他们所期盼的明主吗?
嬴政容不下原六国王室,那么,他能容得下原六国贵族和大臣吗?
嬴政坐在高处,将底下一干人等的神色尽收眼底。
说来,他还是看了大明宫的摆设之后,才决定效仿后世,在高处设一御座的。
随着六国之地尽归大秦所有,他这御座也打造好了。如今,底下的大臣们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居高临下,可将大臣们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简直太方便了。
嬴政的朝堂上,韩非神色激动地指着嬴政,似乎想要对嬴政破口大骂。
他入秦为秦国效力,本是为了存韩,谁料,先是韩国没了,现在,韩王室也没了。他辛苦忙活了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韩非看来,秦王政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韩非有无数话想说,奈何他一开口就是结巴之语,顿时气势大减。
张良也仰头望向嬴政所在的方向,似乎不明白,嬴政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韩王然都已经放弃抵抗,决定安生地在咸阳度过后半辈子了,为何秦王政就是不肯放过他?
秦王政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败光他先前积累起来的好名声么?
张良脚下的步子刚刚动了动,就发现一旁的父亲朝他使了个眼色,似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秦国在接受原六国之地时,顺带着也接手了原六国的大臣,身为韩相的张父就在这批大臣之中。
张良深吸一口气,按捺住了内心的焦灼。
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他们全家都在咸阳城讨生活。即使他有再多的愤懑,他也得考虑他的一言一行对家人的影响。
也罢,且再观察观察。倘若秦王政当真要对他们这些原六国旧臣动手,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嬴政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第一个跳出来指责他的人。
“秦王背信弃义,假意劝降原六国王室,实则赶尽杀绝!如此丧尽天良,实乃暴君!”
他起了个头,便有人陆陆续续跳出来指责嬴政。
周围的人见嬴政不说话,便以为嬴政心虚了,骂得愈发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