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还真就作了一辈子[年代](119)
“是。”看她这么快就振作了起来,靳希文面露欣慰,肯定,“夜色再浓,也会有天亮的时刻。”
靳延并不意外沈意欢的选择,但真听见沈意欢选择了更难的那条路之后还是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心疼她,她即将面对的环境可比他糟多了。
“我没事的。”沈意欢握住靳延的手,回视他担忧的眼神,“我只是在替我们团的人难过。”
去年初秋,曹素锦还兴致勃勃地组建出了一个全新的文工团,以为只要捱过这个冬日就能迎来春天。他们团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斗志昂扬,期待着更大的舞台。
但没想到,这个寒冬比想象中还要冷、还要长。他们不仅没有等到更大的舞台,还要彻底从芭蕾舞者变成样板戏的演员了。
那些穿着舞裙自由起舞的日子只能变成遥不可及的回忆和不知何时才能重返的桃源...
想着想着,沈意欢又有些想落泪了。她咬着下唇,阻止自己软弱的眼泪,问起自己关心的另一件事,“叔叔,我爸爸那边会有什么意外吗?”
“不会,新省那边很快就要结束了。”靳希文平稳的声音里带着抚慰的力量,“局势稳定下来对你爸爸反而是好事。”
对于这场起自1966年的风波,靳家的态度一直不变,以保全自己为主、尽量不参与。
这个准则显然是对的,两年多过去,跟随靳家的人已经算得上是北城大院里少有的好结局了。
靳家只损失了一个靳阳明,何家靳延的大舅得以保全、只靳延小舅被迫转业,顾家顾德远虽降调地方、但顾振北却被调回了北城,沈丁方三家甚至毫发无损。
对于他们的做法,外界自然有嘲笑他们懦弱的、也有鄙夷他们没有气节的,但靳希文并不怕这一时的误解。
有人要冲锋陷阵,有人要卧薪尝胆,自然也要有人隐鳞藏彩,如果力量全耗在敌人锋芒最盛之时,时机到了、无人可用,又该如何?
靳希文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放心战友们不会犯傻,但还是怕沈意欢太年轻钻了牛角尖,提醒,“欢欢,你既然放弃了转岗那条轻松的路,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天亮,也许那时你已经跳不动了。”靳希文瞥了眼脸色焦急的儿子,并没有停,“你的坚持,很有可能改变不了任何事。”
“娘子军和白毛女也是芭蕾,我们继续跳、往好了跳,至少能让芭蕾一直被人看见。”被逼着直面最坏的可能,沈意欢的情绪反而稳了下来,她说出自己心里已隐隐冒头的想法。
“而且样板戏里还有芭蕾的一席之地,就证明规则内还有空间。我们团能创作出娘子军,自然也能创作出其他的。”
沈意欢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虽然现在的环境限制了芭蕾不能继续向前,但能在风雨中护着它也很好,也同样重要。”
“艺术的传承不就是这样的吗?有人发扬、有人创新,也有人只是守护,但每一环都需要有人在。”
“没错。”靳希文听见这话才真的对沈意欢放了心,“你想得很对,叔叔支持你的决定。”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靳延紧了紧一直握着的沈意欢的手,压着声音紧跟着表态。
重新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沈意欢冰凉的手心也慢慢恢复了温度,她眉眼弯弯,“嗯,我知道的。”
靳希文笑看着两个小年轻的亲昵,想起被迫中断的订婚事宜,正想开口,靳延就用眼神制止了他。
行吧。两人感情好,儿子看起来也算有分寸,靳希文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暂时放下。
“欢欢,今天的话你自己清楚就好了,不要向外透露。”靳希文叮嘱,“靳延的世伯知道你在总政才特意透露的消息,但这也不过是我们的推测,说出去生了乱就不好了。”
沈意欢听靳延说过,他的世伯其实就是靳家跟随的那个领导,以他的位置阅历,说是推测也和预言差不多了。
沈意欢知道轻重,今天这话说出去,不仅帮不了任何人,几家长辈的努力也要付诸东流。
她抿抿唇,重重点头,“我知道的,叔叔,谢谢您和那位伯父替我费心。”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靳希文笑着端起茶杯,“无论遇到什么事,保全自己第一,其他的有我们呢。”
“好,我不会瞎冒险的,叔叔放心。”沈意欢的声音里都是孺慕。
看正事说完了,靳延干脆拉着沈意欢上了楼。有靳希文在,好多话他都不好直说。
“去我房间吧。”沈意欢戳了戳正在搬凳子的靳延,练功房这会儿正晒,沈意欢怕他会热,“电风扇在里面。”
闻言,靳延立马把凳子重新放回墙角,故意打趣缓和气氛,“你确定?引狼入室、后果自负哦。”
沈意欢没说话,等进了屋就主动搂上他的肩,娇声,“我想抱抱。”
靳延的心一颤,立马就握着她的腰将人紧紧抱了起来,知道沈意欢喜欢埋在自己肩上,还特意偏开了头。
直到贴上他的颈侧,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沈意欢才重重呼出一口气,重新露出脆弱,“靳延,幸好有你陪着我。”
沈意欢觉得老天爷对她的确是很好的,在局势恶化之前,早早就把靳延送到了她的身边。
这小一年里,每一次风波,靳延都陪在她身边,不仅把风雨隔绝了大半,也给了她继续向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