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偶尔风很大,为了让燕子窝更牢固,趁着小燕子夫妻都不在家,陆薇让人找来一块木板,她亲自爬上梯子,拿小铁锤叮叮咚咚往燕子窝下面钉木板。
杏子与春桃两人战战兢兢地替她扶着梯子,生怕她摔下来了。
“你在做什么?”
皇帝不知何时过来了,他没让人提前通传,估计是给太后请安后,顺路过来的。
陆薇回头,笑道:“在给燕子窝加固,马上就好了,皇上您等一等。”
春意盎然的畅春园,鲜妍明丽的女子,活泼生动地在修理燕子窝,这些都让弘历感到轻松自在。
他是对自己有信心的,但内心深处又感到一丝隐蔽的不安。自他登基十二年来,真正算起来,他这个皇帝并没有打出属于他的武功之战用以震摄边陲蛮夷之族。
因此,此次平叛大小金川之役不管是对大清,还是对皇帝本人都非常重要。
前期战事不顺,自张广泗入川后,送回来的奏折也无不表明这场战役并不是好打的,皇帝实际上并不像他外在表现的那么胜券在握。
以往在这个时候,富察皇后是他最温暖的港湾,少年夫妻相伴到现在,皇后最能抚慰他。
但七阿哥的身子一直病弱,皇后为此夙夜忧心不已,弘历不欲使皇后再为他操心,就过来畅春园这边转转,换一下心情。
陆薇加固完燕子窝,慢慢地下梯子,下到最后一阶时,弘历走过来扶住她的手臂,陆薇轻松跳下来。
两人进屋,临窗喝茶。
皇帝今日兴致明显不高,捧着茶杯,并不喝茶,目光悠长望着窗外。
窗外是湖泊,湖的另一端可以望见大片的御田。
皇帝大概是在为天下大事操心吧,他现在放空自己,陆薇便安静地待在一边。
她并不觉得无聊,穿越前,忙着长大,忙着学习,忙着工作,一切都匆忙而慌乱,现在拥有这么多漫长无聊的时间,她连蚂蚁搬家都能兴致勃勃地看上半日。
待了不知道多久,皇帝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陆薇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想。在听梁上的燕子唱歌,啾啾!”
弘历笑了,“学得还挺像的。”
陆薇:“这里不止有燕子,还有布谷鸟来报信提醒播种,您听。”
畅春园附近都是成片的御田,仔细听,远方不时传来“布谷布谷”的声音。
弘历不自觉地点头,“朕听到了,还有呢?”
陆薇道:“还有斑鸠,这里最多的就是这种鸟了,它的声音是‘咕咕咕’。”
弘历凝视听,笑道:“听到了。还有没有?”
陆薇想了想,道:“还有四声杜鹃,它的叫声是——
弘历自自然然地接过她的话头,道:“百花深处杜鹃啼,声声只道不如归去!”
陆薇笑起来:“对,就是不如归去!”
乾小四算得上博闻强识,有时候跟他聊天还是很有意思的。
蹲在角落的御前大总管李玉看着皇帝心情明显变好,心里松了老大一口气。
另一边弘历与陆薇两人逐渐说话多了,他问陆薇:“所以,你忙着听鸟鸣声,没时间顾得上朕的皮手套,朕今日去看望太后,太后头上戴着新抹额,说是你做的。”
天啊,他还记得他的皮手套,陆薇认真解释道:“现在天气早晚还很凉,老佛爷吹风后,头会疼,所以我提前赶工给做出来了,您的手套也快好了,您别总催我嘛。春天的鸟鸣声最好听,等天气转热,就全都是知了的叫声了!”
弘历只是逗她玩,不是真的在乎皮手套,听得她说蝉声吵闹,于是就道:“等到了夏季,朕派人来帮你把这一带的知了全部都粘走。”
这也太霸总了吧,陆薇婉拒:“夏天要是没有知了叫,也就没意思了,多谢您的好意,夏天的时候我送您一只蝈蝈吧。”
弘历笑她小气,“哪有送一只的,当然是送两只,斗起来有好玩。”
陆薇瞅了他一眼,有点无语,“不是斗的,是晚上放在屋子里,听它唱歌,夏天的这些夜虫中,蝈蝈的叫声最悦耳了!”
弘历问:“蛐蛐呢?”
陆薇道:“蛐蛐的声音也好听,但过于清脆,它适合大合唱,蝈蝈则适合独唱。”
弘历只觉得有意思极了,笑道:“那朕就等着你的蝈蝈了,希望不会像手套一样让朕等到明年。”
陆薇:“您放心。”
皇帝心情很好地离开了。
陆薇再回想刚才他们聊些啥,鸟啊,小虫子啊,好像也没说什么。
……
川地在打仗,不管是圆明园,还是畅春园一如既往的平静兼平和,仿佛没有任何影响。
不,也不算是没影响。
打仗是要花银子的,皇帝在前朝想办法开源,他令户部清理江苏历年所欠的钱粮,为战争筹钱。
反映在后宫,女眷们夫唱妇随,不能开支就节流。
就在陆薇以为大家伙儿都要降工资降待遇时,没想到富察皇后只裁减了一半的她自己的开支,对其余人的都没有动。
后宫顶头领导都降了工资,其余的嫔妃自然要求跟着一起降。
但富察皇后说了,她身为皇后,供奉最为丰厚,裁减她才有必要,至于其他嫔妃,则不必裁减。
那些底层嫔妃们自是拍手称好。处于高位的嫔妃就不那么想了,她们更多的是认为皇后当贤惠人,但却只肯把赚好名声的机会留给自己。
她是好人,是贤后,其他人都是奸妃。
纯贵妃、娴贵妃、嘉妃三人表现得最明显。
令嫔恨恨道:“这些个人不知好歹,皇后是女眷之首,就算后宫嫔妃们全部都裁减开支了,外人依然只知道皇后的名声,裁不裁又有什么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