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疾在卿(100)
谢临渊缓缓侧过眼,墨黑的眼眸与她对视。
郁卿恍然惊醒,立刻后退远离他,头侧猛地一痛!
她捂着脑袋停在原地痛叫,却听见谢临渊笑得停不下来。
郁卿睁开眼,扒拉着脑袋,发现她有一缕头发和他一缕墨发打成死结,她费劲解了半天也解不开,而谢临渊只顾着笑,丝毫不帮她一下。
始作俑者是谁也太明显了。
郁卿气愤不已,爬过去一把抽走他手中奏折,邦邦邦给他脑袋三下。
谢临渊毫无廉耻之心,被打了还要笑个不停。
郁卿举着奏折,冷着脸看他笑。
笑声一点点消退,到最后,谢临渊的看她的目光也趋近冷淡。
二人沉默地对视。
第47章 是我在掌控你!
十丈天地, 微光朦胧。
谢临渊眼角眉梢疏懒。他脸上曾有种万年不变,如箭在弦的紧绷,即便笑时也像戒备警惕, 得以令人望之生畏。
郁卿面容冷倦,唇角还残留他咬破的齿痕。
本以为醒来后, 她会恐惧愤怒,恨到想杀了他。或许还没反应过来, 她现在才平静得出奇。
“我怎么想不重要, 你如何做才重要,对不对?”
她的嗓音似在诱惑他点头。谢临渊微怔, 接着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垂下长睫,避开了她的视线。他瞥过脸去,想说,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郁卿睁大眼,不放过他每一丝动静。
他喉结的涌动, 颌边线条的起伏, 准备开口时气息微动, 寡情冷血的薄唇就要张开, 甚至那一句“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的低音都朦胧响起——
她甚至都猜到他会说什么话了!
郁卿攥紧指节,准备给他狠狠一耳光!
一切却忽然消退,重归宁静。
淡日风光, 吹开锦绣堆叠的垂幔。承香殿中只余风声。
谢临渊侧目。
窗外枝叶投落虚幻的影,穿过床幔,摇曳在她眉眼间。眸光粼粼,清如湖水,忽明忽暗。
那是一棵梨树的枝叶。
少时她说, 后院要栽梨与桃,从夏末吃到秋天。
窗外这棵梨树,并非一直长在承香殿。
她看见过许多次,从没露出会心的笑意。
正如她听见酿酒时,反问他柴火也能酿酒。
许多事郁卿并不知晓,比如他已寻好一户姓郁的清正读书人家,赐宅修祠,点了他们族中兄弟作官。她从不提为何不给她位份,他也绝口不谈,好避免给她拒绝羞辱他的机会。
真的不重要吗?
谢临渊看着她的眼睛,讥讽的话语屡屡跃至齿间,又含进舌根。
郁卿双眸微眯,紧紧盯着他。随他双唇微动,一次又一次捏住手指。
若走到这一步,他还说不重要,那等同于侮辱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玩物。她会给这个无药可救的狗皇帝一耳光,然后就当狗咬了她一晚上。她出宫后,一定要写个话本子,就写孟太后如何羞辱谢临渊,传遍天下!
“……重要。”
啪!
他开口的瞬间,郁卿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谢临渊闭着眼,侧过脸去,碎发半遮住颊边红痕。
郁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但不后悔打他就是了。
谢临渊的呼吸深深起伏了一下,转过脸来,眸底阴沉,似是被激怒。
郁卿也怒目相视。
愤怒似乎捅破了夹在二人之间的窗纸,郁卿扑上去厮打,谢临渊翻身将她压制在榻上。他锁骨被郁卿挠了一道血印,她双腿被谢临渊的膝盖抵住。
“放肆!”谢临渊几乎咬牙切齿道,“朕承认重要了还不够吗!”
郁卿仰起脖颈斥道:“重要你还这样对我!”
谢临渊语速极快:“重要指的是你恨朕更重要!朕就喜欢看你恨朕时暴跳如雷的模样,就像现在!”
郁卿蓦地定在原地,眼瞳震颤,要说出口的话卡在喉间,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彻底卸下力来,绵软仰躺在榻上,喘着气。
谢临渊双唇抿得发白,长眉皱成一团,胸中郁结纠缠。
他扶着额,牙关紧咬,亦想辩解一些事情,却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后,郁卿笑了一声。
她重新转过脸,直直看进他的眼中。
郁卿已经很熟悉他放狠话的模样了。
见过他面对太后的冷静,他的失控,烦躁,嘲讽,都突然变得不可怕了。
与其说发怒,更像一种……脆弱的伪装。
“其实我非常重要吧。”郁卿以一种洞悉真相的嗓音,平静道:“重要到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我,甚至甘愿完全忽略你自己的情感。”
谢临渊浑身燃起一股强烈的不适,立即松开郁卿,好似她是一团烈焰,正灼烧他的皮肤。
他不想听懂郁卿所言,只想尽快激起她的愤怒,焚烧她的理智,让她闭嘴,让她简简单单恨他。
他逼近她的脸,墨发垂落在她红润的唇角,有意向她暴露他眼中暗藏的讥讽。
“朕忽略的是你,你无足轻重。”
“是么?”郁卿双手撑在腰际,似鱼一般灵巧,滑起上半身,与他平视对齐,“既然我无足轻重,那你为何非要我恨你?哪怕说出这句话时,你也会心痛。”
她双眸纯真又狡诈,光辉夺目,映出他真实的面容。
谢临渊对视一刻,就被刺伤。
他立刻垂下眼去,落在她松散寝衣下的痕迹:“前夜你可没用这幅语气哀求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