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疾在卿(70)
但她现在的身份不清不楚的,更别提见太后。
一时间,郁卿又开始担心易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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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郁卿被柳承德带去了万春殿。
殿中早已摆好了晚膳。桌上大大小小的金玉碟碗,盛满了各色珍馐。就算郁卿挨个看过来,也需要好一会儿。
谢临渊束金冠着龙袍,坐在桌前,瞧见郁卿进殿,就阴阳怪气道:“走得如此慢,下次还得给你备个轿子?”
郁卿心里正烦,根本不想理他,没行礼也没打招呼,净了手坐下就拿起筷子开吃。
周遭侍奉的宫人们顿时下了一身冷汗,想开口提醒她注意礼数。但见天子面色不渝,却没开口责备,最后竟不了了之。
郁卿一开始不太习惯别人布菜,但她向来不纠结这些小事,也不爱为难服侍的人。她不懂宫中规矩,就客随主便了。
宫中的膳食的确特别好吃,她本来就饿,这顿一不小心吃得有点多,饭后竟脑袋发晕,上下眼皮打起架。
谢临渊瞧了她一眼,嫌弃道:“你怎么又困了。”
郁卿还是没搭理他,就坐在万春殿的美人靠上犯困打瞌睡。
谢临渊正批阅奏折,抬眼盯了她许久,叫她来磨墨。
郁卿揉揉眼睛走过去,路过案牍时,差点踢到案脚。
她若无其事错开身,谢临渊却发现了她的动作,便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她:“你到底会不会走路。”
郁卿依然不理他。
自她进殿起,就没和谢临渊说过一句话,只有时幽幽望着谢临渊,似乎在想些什么。
最终还是谢临渊先受不了了,阴沉质问道:“你今晚哑了不成?”
郁卿仍不理他,垂着眼磨完墨,就坐到一边去打瞌睡了。
谢临渊明显气息不稳,也不再和她说话,似是不愿和她这般人计较。
过了一会儿,谢临渊竟烦躁不已,连折子都看不下去,丢下笔走过来晃醒她:“你再不说话,朕就把薛郎的牙一颗颗敲碎!”
郁卿瞥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当作没听见。
谢临渊气笑了:“你从哪学来这套?”
郁卿没从哪学的,只是单纯心里烦,不想回他半句话。不论他如何威胁嘲讽,郁卿都一概不理,一言不发。
今天中午,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谢临渊带她进宫,为何要让她住在承香殿?总不能用锦衣玉食折辱她吧?他似乎在和她炫耀长安宫最奢侈的宫殿。
当初谢临渊眼盲腿残,贵为太子,却要和一个村姑虚与委蛇,心中一定非常压抑。如今登顶九五至尊,说不定只想和前任炫耀他过得有多好,想看她自卑自惭的模样,满足他的自尊心。
她想事的间隙,谢临渊的不悦累积到了极点,让她立刻滚出万春殿。
郁卿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起身,收拾裙摆往外走。
谢临渊眼见着她慢慢走远,消失在殿门口,又觉得她凭什么和他怄气,命柳承德将她叫回来。
郁卿自外面寒风中走了一圈,心中倒是冷静多了。她围领戴了又脱,最后不咸不淡地站在万春殿里,歪着脑袋,欲言又止。
谢临渊冷冷看着她:“你非要和朕闹不愉快是吧?”
郁卿缓缓道:“陛下……”
听到她出言,谢临渊竟隐隐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恼火:“不想说就出去,不要耽误朕批折子。”
郁卿才反应过来他还得处理政务,便点头告罪:“那陛下先做正事,臣妇先告退。”
谢临渊额间生疼,她就是个火引子,只要靠近就能将他点炸了,他早晚被气出病来。
“快说。”他一字一词,明显已经在爆发边缘。
郁卿犹豫地收回脚步,低头平静道:“臣妇只是感慨罢了,不得不承认。陛下这些年大有不同,不仅权倾天下,令四海朝贡,万里江山一片繁荣,还有如花美眷相伴,情投意合……”
刚开始,谢临渊还阴沉地勾了下嘴角,听到后面眉头越来越皱起,直接打断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郁卿一愣,难道她不小心拍错了?
谢临渊盯着她迷蒙的双眸半响,传了雪英进殿,开口便问:“夫人今日都见过谁?”
雪英似对天子极为忠诚,记性也尤为好。一口气说完了她今日所听所去所言,从薛郎说到李贵妃,有些连郁卿都不太记得了。
谢临渊听罢,哼了声,忽然挑眉问:“你喜欢艳青金的耳铛?”
郁卿不懂他为何问起这个,摇摇头。她怕疼没打耳洞,自然不喜欢耳铛。
谢临渊坐回案前,翻开折子道:“来往都由柳承德一手操办,朕没空理这些闲事。你有那功夫不如多识几个字,免得连宫里的牌匾都认不全。既然你的状元郎君不教你,明日朕给你找个先生,省得你一天乱听人嚼舌头。”
说完,又顿了顿,微微仰起下颌,弯唇道:“女子好珠宝,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你喜欢就开口问朕要便是。”
“……”
郁卿沉默了很久,她总觉得哪出错了,好像一开始还正常,如今谢临渊的反应竟愈加扑朔迷离。但好像他心情还不错,她便斗胆问:“陛下,臣妇想要见一见薛郎。”
谢临渊唇角的笑意渐渐沉下来,笔尖也悬在半空中,浓黑的墨汁落入砚台,激起一丝松香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