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臣(155)+番外
男人认真的神情不像作假,似是真的不信任这位二殿下,所以才能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的芥蒂。
然而这样的话却无异于沉塘炸弹,触碰了青年的禁忌,让青年一时双耳惊鸣,只觉一股火气冒上心头,语气变得犀利起来,“沈渊,你耍我呢?”
谢承泽蓦地从炕上蹿起来,拎紧沈渊颈侧的衣领,俯视着他生气道,“本殿从京城马不停蹄地赶来辽州,屁股都他妈的坐烂了!为了找到你甚至不惜男扮女装,冒险被掳进这不知道有没有你的千金寨,结果你说不信任本殿?”
他气得眼眶泛红,多日奔波的疲累和委屈在此刻迸发出来,像是被人狠狠戳中了死穴,无助又难过得要死,“那你信任太子吗?既然这么信任他,怎么没见你的太子来救你!而是我这个不学无术、心狠手辣、不受你信任的二皇子来救你!”
就差一日,就差一日他就可以拿到护照,去找他的父母,可他却被撞死在了大街上,恢复意识时他有多欣喜若狂,在发现那张脸不是他时就有多绝望。
他清楚地知晓,这朝廷内部有多腐败肮脏,这王朝百姓有多贫苦多难,反派对帝位虎视眈眈,认为乞丐之子不配这无上之位,正派对他指指点点,认为他一个毫无皇室血脉的人就不该站在朝堂上耀武扬威。
他的生命与地位,都岌岌可危。
他害怕建帝与太子的“宠溺”,会因为发现他不是二皇子而消散;他害怕无痕无迹的“忠诚”,会因为他不是二皇子而叛变;他怕自己技不如人,没等死在沈渊手上便先死在了反派手里;他也怕这落后的王朝逐渐走向覆灭,而他孤独地游走在这异世之中,不知归乡的路。
他曾反复不断地筛选这个世界可以信任的人,最终选中了身为主角的沈渊,这个正直忠诚,不会叛主,曾多次劝过原主改邪归正的臣子。
在发现沈渊是重生之人时,他更是欣喜若狂,因为这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他是特殊的,是可以连结在一起的。
即便穿越与重生有所不同,但他也像是找到了同类,渴望得到沈渊的信任。他小心地试探着、摸索着,希望沈渊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甚至害怕沈渊会出现意外,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陌生的世界。
这是一个读者,在惶然无助时,对书中主角下意识的依赖。
所以,在听到沈渊说不信任自己时,谢承泽无可奈何的同时,才感到如此害怕与惶然。
重生的沈渊,有一点不好,就是因为旧事只信任太子,而不信任自己。即便自己与谢承泽有诸多不同,即便他早已察觉出异样,也仍不肯付诸于信任,依旧维持着彼此牵制利用的关系,不肯多破冰一步。
所以他也不敢付诸于全部的信任,怕稍一不小心,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渊身后有太子,有沈家,有欲提拔他的帝王,他可以尽情放肆的赌博。但谢承泽什么都没有,他只能赌一次,还是在拿小命赌。
谢承泽越想越委屈,发完火的他趴回被窝里,背着沈渊面对墙壁一言不发,觉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担心对方的安危,可对方却不一定需要他的担心。
谢承泽,你真像条狗。
第0123章 拈酸生气谢承泽,紧张不安的沈渊
可若是什么都不说,谢承泽反而会更委屈,他从不是什么宽容豁达之人,反而心眼小得要死,记仇速度比胡来还要快。
他绷紧了唇线,努力瞪大眼睛,想要憋回眼眶中蓄出来的水花,对着身后的沈渊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那么好,那你就去找你的太子殿下呗?你跟他说去,他肯定爱听死了!”
听到青年这拈酸的语气,沈渊便知道他又生气了。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谢承泽每次生气,都会扯上太子。
这跟太子有何关系?
“这事与太子无关,我与太子说有何用?”沈渊伸手想他的脸掰回来,却不料摸到了一脸的水渍。
“哭了?”沈渊看着手指上触之即凉的泪水,愕然道。
除了那次谢承泽梦呓自己的狗碎掉了,沈渊从未见谢承泽哭过,甚至于前世的二皇子也不会哭,至少,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哭。
两个人的自尊心都强得要死。
沈渊这才慌了,起身上炕,将青年整个身子都掰了过来,“我是逗你的,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
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二皇子,你和他……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放在半年前,沈渊是绝对不会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
他怕揭穿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一层纸,在彼此不够信任对方的时候质问对方,反而会促使两人走向陌路,甚至走向敌对的道路。
直到他亲眼看到谢承泽打造都江堰,向建帝献出火药与火炕,甚至在得知他失踪的消息便立马赶往辽州,沈渊这才终于放下戒心,决定对谢承泽付出信任。
他知晓,如果二皇子是重生之人,即便决定这一世一心向善,也顶多会像自己一样,在益州除贪官、找贪银,预测辽州雪灾防灾,而不是如同神仙下凡一般,将益州死地化腐朽为神奇,带领百姓违抗天命、以人力胜天,也不会将辽州寒地打造为暖所,令百姓至此不再受寒苦之冻。
这一世的谢承泽,才真正像监天司的天谕所言那般,是建安王朝的“天降福星”。
他愿意去相信一次,或许,他之所以重生,也与这个“谢承泽”有关。
指腹擦去青年眼角残留的泪渍,沈渊垂下头,诱哄道,“臣错了,殿下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