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之子[快穿](167)
他们着全身军装, 佩戴着各自的勋章与绶带,身挺笔直, 佩剑统一戴在右侧, 微微低着头, 漆黑的半脸面罩与军帽共同遮住了面容。
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用尺子量过, 用一条直线看过去仿佛只有一个人,连绵到高不见影的地方。
日光也将他们浸染上金色。
虽然沈白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依旧能够肯定他们都是人类。
……因为虫族士兵在他出现的那一秒,就已经把脚拐向他的方向了。
沈白探着头瞧了几眼, 乖乖把手塞进修的手中。
修沉默地握紧沈白的手,带着他走向阶梯。
“排练。”修淡淡地道, “只用走一遍,开播时只会将一小段镜头放到你身上, 不用一直走。”
“是祭典排练?”沈白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修的半截话,终于拖出来一个能对得上的答案。
军团低低回道:“嗯。到时候军旗会悬挂在两侧,现在只是初次布置, 带你走场。”
他牵着沈白迈上阶梯。
分列两边的士兵随着他们的走动一个个低头致礼, 手从佩剑之上放下来。
“……”修终于将视线从沈白身上移开,瞥到行礼的士兵身上。
他看了看身边跟着的小孩, 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松开了手。
沈白头顶冒出一个问号,茫然地看了看修。
修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先一步踏出, 将沈白放到了落后他半步的位置。
沈白看了看一无认识的士兵,又看了看修,连忙摆动小短腿跟上他。
很快沈白发现了修这么做的原因。
刚才的时候,士兵们只行一遍礼,但现在他们明明只有半步之差,这半步却仿佛有什么奇异的魔力,令士兵们再次低一次头。
沈白微微睁大眼,再一次注视着第二次低下头的士兵。
他们统一避开了沈白的视线,恭敬而平静地垂着目光,不好奇也不试图观察沈白的表情与态度,仿佛一台计算精密的机器。
这是沈白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士兵们第二次行礼是给他的。
只不过他走了一小段路就有气无力地瘫倒在修的后背上,迫使军团长略带无奈地将幼崽放到自己背上。
沈白揪着军团长散乱的发丝,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阳光仿佛神光般从背光的建筑物后朝着四周发散,他抬起眼静静注视了一会越来越近的建筑物,懒散地趴在修的背上,理直气壮地将他当做代步工具。
即便看不见士兵的表情,他依然能够察觉到他们的动作都僵硬了一些,仿佛看到军团长背着幼崽是一件令天地倒塌的事情。
沈白悄悄撇了撇嘴巴。
那有什么?
你们见过军团长半夜起来就为了哄他的样子吗?
见过前军团长抱着他坐在代表上城区最高权力机关的交椅上吗?
见过一大群军官围着他要什么给什么的样子吗?
沈白轻轻哼了一声,蛄蛹三下,抱着修的脖颈蹭了蹭。
……
如果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就好了。
修淡淡地想。
第一批虫族诞生在世界意识决定将整个世界变为雪原的那天,随后带着自己漫长的生命绵连在北境,直到第一个接触人类的虫族出现——
他们终归与人类交融在一起,将这片雪原向人类敞开一个口子。
那段日子诞生了第二批虫族——全部是虫族与人类的混血。
再后来,因为世界意识精神力的蔓延与巩固,无形的“规则”层层烙印在他们身上,虫族连一个混血的孩子都活不了,最后一个孩子在一万零四千年流产,修记得太过于清楚。
……沈白是第一个、第一个、第一个。
第一个他们的孩子。
修的神色空茫了一瞬息。
他的神色在那一瞬间几乎是虔诚的,深邃的黑眸中倒映出越来越近的巨大圆盘。
圆边凸起一层的大型圆盘之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越向中央越为密集,几乎繁复到放眼望去看不见符文的地步。
——为他祈福。
修平静地想。
虫族没有疾病、没有败绩,往常的祈福大多为从无败绩与获取荣耀。
但对于虫族来说,沈白孱弱的要命。
守护过数千个虫族幼崽的圆盘将在属于沈白的祭典中,第一次接收到他的监护人为他落下的、全新的愿望。
——祝愿他今生平安顺遂、安稳健康。
这就是他对沈白的所有欺盼。
即便沈白什么都不做,即便他没什么成就,或者他做错了所有事,修也会在军团等他回来,伯恩也会,副官也会,所有虫族都会。
因为背上的幼崽,修的脊背微弯,顺着地心引力垂落的黑发柔软的像黑色的瀑布。
他静静地沉默了一会,突兀间放出精神力托住沈白,转了个弯,紧紧抱着沈白。
沈白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逼。
“修?”沈白很小声地问。
“……”
修沉默着。
不知晓何曾几万年前的某个夜晚,伯恩也曾带着他走过这一段路。
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想。
那时候伯恩刚刚收敛完第一任军团长的尸骨,满心都是坐稳这一任军团长位置的心思,尚未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还有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并非独身一人,走上禁地之后他便真正能独自上战场了。
然而当他从圆盘下来,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谁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