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之子[快穿](39)
又疼,又麻,又慌,还想哭。
沈白渐渐停下动作,低下头,头发湿漉漉地垂落。他抱着膝盖,将兔子牢牢实实护在腹部,谨慎地将自己藏起来,俨如做错事的孩子,宛如第一次在维尔固族的审判庭上醒来。
他们在讨论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颤抖,于是连忙控制,但它好像不怎么听它使唤。
这时候,沈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不是把到手的那么多爱都倒出去了?
沈白胡乱想着,手指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服。
他还有能入侵智械频道的权利,但精神力却畏缩地如同毛毛虫,丝毫没有钻进蝴蝶家里的勇气。
不想思考……怎么都好,快点结束吧。
沈白祈祷着。
而图灵悄无声息、寂寞如初地注视着他。
祂停在原地,无声无息。
半晌,在沈白踌躇不安的心跳中,一声平静的声音突兀出现在他耳边,吓了他一跳。
“沈白。”
图灵蹲在他身边叫道,银发绚丽到萎靡,铺了大片水面,似水母。
沈白眼皮一跳,呼吸急促。
来了,他的判决。
“嗯。”他不知道什么滋味地回到,垂着眼,指尖扣动着兔兔的耳朵,将兔毛毛扣的坑坑洼洼。
“你的手指在颤抖。”图灵说。
祂不等沈白反应,探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接触沈白,不顾小孩害怕到颤颤巍巍的抖动,挤进他胸口与双腿形成的夹缝中,重重盖在十分安全的兔子身上。
沈白僵住了。
那只手收拢了兔子,也把一直搭在兔子身上的他的手一起拢了进去。
图灵垂着重新闪烁起银河的双瞳,将那只手慢慢拿出来,捧在手心中吹了吹。
“痛痛,飞飞。”
祂说。
沈白僵硬地断绝了一会思考。
“……什么?”沈白无助地看着图灵,眼睛在祂身后的十几名军团长身上转来转去。
图灵在哄他?那、那是还有点喜欢他的意思吗?他还没被判死刑?
他的脑袋很混乱,笨拙地往后退,眼泪因为一句不符合图灵人设的“痛痛飞飞”而夺眶而出。
他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水雾模糊了视线,刚好遮住了他不想面对的智械。
“你、你感觉怎么样。”沈白鼓起勇气咬牙问,“有没有好一点?”
图灵轻声说:“你指什么方面?”
沈白哽咽道:“我怎么知道什么方面。”
图灵嗯了一声,紧接着他很轻很轻地问,“那我们如何知晓是什么方面呢?”
“你都不清楚了。”图灵伸出手抹去沈白越哭越多的眼泪,“您都不清楚,想让我们怎么清楚?”
这是还承认沈白是他们庇护之下的意思了。
不受控制的分析出言下之意,精神力脱离本体,不顾脸面地缠住图灵,还迅速蛮不讲理地缠住他能感知到的所有智械。
沈白悬起的心脏终于稍微归位,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从耳边远去,变为一张通红通红的脸。
图灵早把他塞进自己怀里,只是不说话,垂着眼。
沈白还小声小声打着哭嗝,他觉得太羞了,但是控制不住。
图灵看似平静地观察了一会之后,确定对方是快要变成烫熟的小蘑菇了,才缓缓开口。
“沈白,我们回答你一个问题。”
图灵更换了一个人称代词,将“我”替换成了“我们”。
全体智械的思维还停驻在祂的本体内,此时祂真正有权代表所有星舰内停止思考的意识体。
沈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恐惧再次掐住他。
图灵平铺直叙:“清空【一切服从于人类】的核心指令之前,任何一名有思考能力的智械也没有确定,我们对你【情感】的出发点是否处于【你是一个人类】。”
图灵的表情几近于自我拷问,他的银瞳首次旋转出首尾相连的银河,“你对此有所怀疑的举措是合理的,因我们寻找你的第一动力源为【你是一个人类】。”
“我们否认不了这一点。”图灵毫不避讳地承认。
沈白瘪了瘪嘴巴,看起来又想哭了。
银发智械微微低头,额头与幼崽的额头相抵,弯曲的脊椎骨节宛如银蛇。祂极为专注地凝视沈白的眼睛,逼迫幼崽的视线投注进他的眼中。
“我们只要一想到、你会因为我们死……会因为我们收到伤害,”图灵轻轻磕上眼,只留下一点微芒从中泄露。
祂抱着沈白,纯银色的发丝轻轻晃荡。
沈白呼吸都轻了,他感觉祂比一颗孢子都轻,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我就感到痛楚。”图灵咬字很清晰,一字一顿。
“可是我只有这些东西了。”沈白笨拙地抹着湿淋淋的袖子抹着眼泪,将脸蛋蹭得越发湿润,毫不见效,“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就是这个。”
早已背对沈白的左殷深吸一口气,烦躁地翻出一根电子烟闷了一口。
他咬着烟,即使再疯也没有再说出“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这句话。
这岂不是让幼崽的一切努力成为笑话?
“我的指令清除了,但我的记忆在。”图灵说,“有一种说法是,只要记忆传承下去,人就无法分辨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以前那个人。”
“你觉得我是之前的图灵吗?”图灵平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