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双向救赎](132)
她没有多少害怕,即便江述月不总是脸上带笑,但是她仍然没有对他的半点恐惧。
江述月的扶着她的后脑勺,让她
略微仰头,看向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除了当下,你还有未来,无尽的未来。”
“‘未来’有你吗?”她收敛了刚才幸福的笑容,仰头看着他下垂的眼睫,声音有点抖。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知道他也看不清自己的,于是她心情一松,泪腺却开始工作起来。
江述月似乎也体会到她的执着,只是浅叹一口气,“栀子,我又不是你的终点,任何人都不会是你面向未来的前提,只有你自己,永远都应该为了你自己。”
她眼圈有些发热,说道:“道理我都懂,你看看,我没有家人,还有病,但是我还是幸运地成年了。”
“我为了能成长到今天,付出了很多代价,活得很累,直到今年夏天才有勇气出来旅行。”
她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被无形地抽干了力气,真的如同一具等着风干的尸体,满身颓唐,那声音无力又挫败:“述月,我一直都挺累的,如果活着就要拼命奔跑拼命挣扎,我宁愿不活了。”
她说出的话,会让人意味她是否被夺舍了,和平时她呈现出的乐观热情截然不同,大概是在夜色的催化下,以及她预感到死期将近,似乎也觉得没有再有隐瞒的必要了。
“你在说什么?”
江述月俯身看她,像是无法读取这些话中的意味,眼神迫近,像是从冰天雪地里拔出箭矢,淬透了冰雪的寒。
不知不觉地,他手上增加了一些力度。
并没有任何不适和疼痛,但是却压迫感渐进,陶栀子在这种无形的高压氛围中,有些呼吸不畅。
也许江述月也在给她理由去收回那些话,可是那都是真心话。
虚伪的话可以收回千百次,唯独真话收不回来。
陶栀子在一念之间,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她发现自己终于去为这个喜爱做剖白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你说,我的爱是有期限的……”
“我每天晚上辗转着想起你的时候,我都心怀愧疚,我一无所有,连唯一的真心都病入膏肓,我每晚都在下定决心第二天绝对不去招惹你,只是我没忍住……”
“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失落的同时反而很是释怀,因为在我之后,你有无数个生命的日夜,有充分的时间在余生寻找你的灵魂伴侣,这样挺好的。”
“你的生活很幸福,大概没见过神明不曾眷顾的人是什么样吧,就是我这样……上帝对世人低垂目光,却从未有一刻看向我。”
她松开江述月,终究是换回了平时那副微笑的模样,连语气都突然间变得活泼张扬起来:
“好好过好当下吧,述月!”
江述月最后问了一句,哪怕在心中已经隐有答案的时候,“你以后会去治病吗?”
“不会,我再也不会回医院,我不喜欢那个地方。”她的语气坚定得甚至带着无情的意味。
他的涵养和礼貌让他说不出任何强势的道德绑架的话,只能别开视线,不再做出任何疑问。
她忍不住抬手想触碰他的脸侧,却被人突然凌空捉住。
述月已经从心里疏远她了,已经不让碰了。
这个念头瞬间侵占了她的脑海,让她一时间开始反思之前所有行为。
早就知道自己对江述月做的事情,不合理也不礼貌,但是她还是明知故犯了。
江述月握住她手腕的瞬间,用了些力道,像是带着某种警醒,“神无法拯救不想活的人。”
陶栀子眼神怔怔,随后笑容不改,语气未变:“是啊,神也没有办法……”
但是她心里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不想动弹死鱼。
从此刻起,她察觉到江述月彻底转变了,总之好像一团好不容易被捂热的利刃,如今又重新结了冰。
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两人即便近在咫尺,也实际相隔千里。
陶栀子觉得有些疑惑了,如果江述月本就不对她抱有希望的话,那她的决定好像也不足以改变他的心情。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抱有希望?
可惜,她已经无力思考这个问题了。
浑身如同被抽掉了一般的血,让她丧失了所有感染人心的力量。
明明是夏天,她站在原地如同置身寒冬腊月,冻得她牙齿打架、瑟瑟发抖。
紧接是就是很困,无法忍住的困,困得她绕过半个车身都觉得步履维艰。
她心情分明凌乱,一时间理不出一个头绪,只好像突然明白,那所谓的和述月过好当下是自己一厢情愿,一种绝对的自私。
她回到了车上,像是感冒发烧了一样,将毯子把自己紧紧裹住,无比困倦,但是闭着眼却不得入睡。
几分钟后,背靠着车身的江述月不再待在室外。
陶栀子背对着驾驶室侧躺的,只听见掉车门开启,随后江述月上了车,他身上的淡香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而且带着霜寒气息,像是被封冻在冬日的腊梅。
原来心情甚至能够影响香水的呈现吗?
闻到这个味道的陶栀子不敢像之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接近他,因为这抹疏远的气味写满了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