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双向救赎](183)
有很短的一瞬,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述月……”她的声音虚弱而惊慌。
因为那种绝望的死感又像藤蔓一样缠上她了,绝大的帷幔后面,仿佛是死神拿着巨大的镰刀在俯视着她。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秋千上失去了控制,周围的一切突然静止。光影不再舞动,帷幔不再飘荡,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不知在哪里跌落,但是她坠入了一个熟悉的臂弯。
她的视线已经彻底陷入了深邃的黑暗,灵魂即将被地狱裹挟。
所有的感官与意识都即将被抽离,她第一次拼尽全力,将右手的大拇指穿过免救手环,刚想发力扯断,身体却已经不容她目睹往后的画面了。
她对着眼前聚合的光张了张口,还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87章 挂毯 一张和周围都明显不搭的挂毯。……
眼前的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 对于陶栀子来说,闭眼和睁眼仿佛是瞬息间完成的。
她没有看到那个通往光明的甬道,没有任何梦境, 只是好像生命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而只是思绪和感官都停止, 紧接着就是鲜血回流,身体慢慢有了知觉。
重新睁眼的那一刻, 她已经在行驶的车内。
她脑后枕着一双腿, 胸腔没有呼吸都会发痛的痕迹,就好像睡了一觉一样。
“能听到我吗?”
最后恢复的是听觉,是江述月从模糊到清晰的声音,总像是从咕噜冒泡的温泉水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厚重的白色蒸汽。
她身体疲惫到还难以发出清晰声音, 眼睛极为缓慢地眨着。
很慢地, 点了点头。
她枕在江述月的腿上,眼前是车后座的场景, 这个角度看窗外,格外陌生。
因为她从未和他一起坐过车后座。
躺着的视线, 刚好屏蔽了所有行人和嘈杂的车流, 只能看到路旁的泛黄树叶,天际被层云遮盖成绝对的白。
她故意加重了呼吸, 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经历急救,将手放在了胸前, 仔细感受着胸骨的感觉。
江述月的声音稍有缓和地响起:“放心吧, 是虚惊一场,不是心源性休克,应该是有点低血糖和空间感迷失。”
陶栀子闻言, 这才将胸前的手重新放下,每次急救过后,胸骨疼的感觉会让她很长时间失去自由。
她总是无数次权衡胸骨骨折和急救成功之间的关系。
无数次被抢救过来,无数次忍受侵入急救带来的疼痛,以及往后无望的人生——这样的急救真的值得吗?
她一度是一位有些不值得的,痛苦并没有消失,只是被置换了而已。
过了半晌,她长舒一口气,双眼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树冠和电线杆,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那就好,这样我还能出去玩。”
江述月不置可否,似乎想说些什么,思绪停留在时空的某处。
“你刚才…… 是想取下手环吗?”
陶栀子倏而转移视线,看向车窗的边缘,像是如梦初醒,浑身都充满疲惫。
她无法回想当时眩晕前所有想法,但是她记得自己的确有取下免救手环的念头的。
抬起手腕,看见免救手环仍旧安然无恙,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果然没有奏效。
但是她更加疑惑的是,“奇怪,你怎么知道?”
江述月无奈地摇摇头,他问一句话,陶栀子不回答,反而反问他。
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解释道:“如果不是你腾出手去解手环也不至于从秋千上直接摔下来。”
当时她的大脑无法用理性思考,更没有细想过行为背后的逻辑,以至于现在半张着口,也回答不上来。
她时而想问,如果我身体健康,我们将会怎样?
但是后来,她发现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悖论。
如果她身体健康,那他们就不会认识,因为心脏病是她命运的开端的,是她被遗弃、被孤儿院收留,后来又进入七号公馆的一切原因。
如果没有这场病,她的人生将会少很多波澜壮阔。
后来,她一路上都没有给出答案,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
等天气放晴的时候,陶栀子又选择出门了,她已经穿上了外套,天气正一天天转凉。
再次站到那个居民楼小院的时候,楼下的生锈三轮车已经被人骑走。
她不确定拾荒老太今天有没有外出,只能靠碰运气。
但是她走上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敲开那扇门。
越是边缘的不起眼的任务,她越是害怕看到那浑浊双眼里的失望。
她顿了顿脚步,转身走向了陈友维的窗户。
大概是天气转冷的原因,陈友维破损的窗户用胶带草率地补了一下,透明的胶带仍然有些缝隙,可以看见屋内的陈设没有任何改变,只有一张床的,没有任何摆件,还有床头衣架上灰色毛巾,以及……
一张和周围都明显不搭的挂毯。
她一眼望过去,屋内最反常的地方,只有这张挂毯。
如果挂毯的目的是为了装饰,但是空荡的室内却没有任何装饰,如果挂毯价值连城,那他就不会挂出来,且还挂在床头。
那挂毯,黑白马赛克配色,上面只有群山和日月,这些画面难道有特殊含义吗?
如果能取下来看看就好了……
正想着,隔壁拾荒老人的门锁响了,映入眼帘的是昔日熟悉的玫红色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