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289)
那个叶小娘子,又是经商,又是跑去军营里当大夫,想来是个不安生的,若真迎进门,旁人还不得笑话死,靖阳侯府的夫人,是个赤脚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李夫人要面子,断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怕官家一时脑热,赐下婚约,那就真的推脱不掉了。
“你放心。”皇帝淡淡道:“婚姻是孩子自己的事,他们若不愿结为连理,朕也不会乱赐婚,你倒也眼界放宽些。”
“是是是……”
李夫人松了一口气。
回京的这些天来,薛琅已经在她面前念叨无数遍,说他和叶小娘子如何生死与共,她数次救他性命,少女医者仁心,经常设义诊摊子为城中穷苦百姓医治,没事还会倒卖皮毛,与不少楼兰商人相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李夫人却越听越皱眉。
李夫人出身大族,百年名门,她亦知书达理,多年来操持内务,有条不紊,所以她希望薛琅的妻子也能做到这般,将来她才可以安心将府内一切事务交由儿媳打理。
不管怎样,门第也不能太差,听人说,叶秋水家乡在曲州那种偏僻的地方,没爹没娘的,虽然有个义兄,在工部当值,但与靖阳侯府比起
来也实在差得太远了。
听旁人说起她的生平,就不像能打理内务的样子,更何谈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她不满意这桩婚事,几次提醒薛琅,他都不当回事,依旧时不时去叶秋水家中拜访,叶秋水每次出门都能碰到他,她要去宫里当值,恰巧,薛琅也要进宫面圣,那便干脆赖着要和她一起同行。
叶秋水提着药箱,从家中走出,薛琅果然等候在附近。
她看了一眼,低声道:“你下次别来了。”
“为什么?”
“旁人看见了会说闲话。”叶秋水握紧药箱的提手,提醒他。
“以前在军营里不都是这样,怎么反而回了京师顾虑还多了起来?”
薛琅叹气,京师规矩多,眼睛也多,今日哪对郎君娘子走得近些,明日就会传出不少闲话。
“由着他们说好了。”薛琅为所谓地道:“反正,我也会娶你,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要胡说了。”
叶秋水瞪他,“我没有同意过这件事。”
“所以我在等你同意啊。”薛琅笑了笑,“我很有耐心,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烈女怕缠郎’?”
“无聊。”
叶秋水低声骂了一句,走到前面,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问道:“对了,你可知道西市附近有没有空院子?”
“怎么?你要买院子?”
“嗯。”
叶秋水点点头,“在京师要待一段时间,以后也不是完全不回来,总该有个住的地方。”
“你现在不是有住的地方吗?”
“不是的。”叶秋水缓缓道:“我现在只是暂住在兄长家中,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一直赖着不走,我想这两天就买好院子,搬出去住,在西市离我的铺子也近些,方便。”
薛琅颔首,“我替你问问。”
他的朋友多,许多一起玩到大的狐朋狗友现在还在西市的太学,国子监读书,那些人比他了解得多,“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抬手拍拍胸脯,笑容张扬。
进了宫,照例为皇帝诊脉,帮吴院判打了会儿下手后,叶秋水去东宫见宜阳。
储君要学治国之道,经史子集,从早学到晚,奉命教导宜阳的大臣们要求很高,并不会因为顾及储君的身份便缄默不言。
罚抄,打手心也是常有的事,叶秋水要做的,就是帮被夫子打红手心的宜阳擦药。
驸马也在,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宜阳看书时他从不打扰,只会默默地倒上茶,陪伴左右。
宜阳接过温热的茶水,会仰起头朝他笑一笑。
看来,二人的感情还算和睦,驸马不在的时候,叶秋水开玩笑地说:“还以为二位殿下会打架。”
宜阳轻笑,“我没这么幼稚好不好,我既然选择了他,那自然会同他相敬如宾,芃芃,婚姻之事,并非一定要挑一个喜欢的人,合适才是最重要的,我需要一个能为我带来助力的驸马,而他也需要这个高贵的身份,我们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我的意思就是……”宜阳放下茶杯,看着她,“阿琅堂兄就很适合你,你们年龄相仿,又共事许久,知根知底,我与堂兄一起长大,我知道他性子顽劣不羁,但他绝对是个好人。”
叶秋水嘴角的笑意僵住,“我知道……”
宜阳看着她,“芃芃,人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
宜阳劝她,早些尝试新的人和物,不要总是执着于旧事,叶秋水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许她们说的都很对,喜欢不如合适,合适才是最重要的,叶秋水想了许久,换一个人尝试着去喜欢,会不会能淡忘得更快些?
她每日下值后都会去西市看宅院,晚上大多住在铺子中,已经许久不曾回家,一日前往檀韵香榭,竟然发现江泠坐在铺子里,看到她,他立刻站起,欲言又止。
叶秋水怔忪一瞬,很快恢复如常,走过去。
像一年前一样,江泠看着她忙活,等她看完账了,才想起来问他,“兄长,有什么事吗?”
江泠问道:“五郎省试取中,家里备了饭菜庆祝,我来问问你,有没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