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我某颗星(131)
慌乱、焦虑的模样,都不像他了。
“沈轲,”她叫住他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你别这样。”
他的动作骤然停了,胸口微微起伏着。
失去母亲的痛苦,理应不该殃及到她,但他连她发烧了都迟迟没察觉。
是,她是得责怪他。
沈轲闭了下眼,袖下的手指几不可见地颤抖着,等待她的怨言,怒火,或是别的什么。
阮季星轻轻地抱住他,将脸贴上他的背,似叹息地说:“我心疼你。”
第65章 她再一次将他于暗渊里拉上来
阮季星就水吃下布洛芬, 睡着已是凌晨。
她有个小习惯,沈轲前不久才发现,天气冷时, 她喜欢侧卧, 下半张脸缩在被子里, 身子微微蜷着。
像一朵喜温怕冷的花。
她没有像往常那般喋喋不休地说话, 安慰他, 逗他乐,仅仅是以陪伴的方式,默默地待在他身边。
他反而更害怕失去她。
沈轲心里明白, 阮季星不是他的所有物,她愿意付出这么多,只是因为现在她是爱他的。
正是因为清醒地认识到这点,才有所畏惧。
哪天她不爱了, 或是被他伤到了,她也许会离开。
深夜人容易犯点矫情的毛病,跌入情绪的深渊,仿佛被全世界丢弃, 悲伤,痛苦,纠结……齐齐涌了上来。
可当他再睁开眼,却隐约听到女生的说话声。
沈轲下床,趿起拖鞋,走出房间。
“好啦, 妈, 我知道了,我跟领导请了一周假……我早就不是需要人处处照顾的小女孩啦, 我可以成为他的倚靠——如果他愿意的话。”
阮季星一面搅动锅里的粥,一面和季曼打电话,没有注意他醒了。
家里许久没人,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她勉强找出来些能吃的食材,向季曼求教。
比起果腹的目的,更主要的是提供情绪价值。她虽不擅长做饭,好歹能为沈轲做点什么。
沈轲望着厨房里的她,在被巨大的悲伤淹没过后,在这个早晨,她展示的鲜活的生命力,仿佛给予了他重生。
他忽然意识到,她平时对身边人的依赖,其实是她爱人的一种手段。
不管男人或女人,不管在何种关系里,都享受被需要的感觉,但亦不可过甚,否则就像蛭虫,令人厌烦。
而她展露出来的则刚刚好。
爱上她几乎是他的宿命。
阮季星盛出两碗粥,一转身,被悄无声息出现在那儿的沈轲吓了一跳。
他走过来,“还难受吗?”
“烧应该退了,”她仰起脑袋,“你摸摸。”
他低头,用额头试她的额温。
她眨了眨眼。
没有什么旖旎暧昧的氛围,他们就像两只尚未长到能独自面对丛林法则的幼鹿,被迫丢进森林,只能相互依偎取暖。
药效强,一夜过去,不像昨夜那么烫了。
饭后,他盯着她又吃了一次药。
阮季星忽地提议说:“沈轲,我帮你刮胡子吧。”
他的胡子长得不快,这几天顾不上清理,生出来短短的茬,摸着有点扎手,因为长相周正,倒也不会显得邋遢。
他个子高她许多,只能坐下,眉眼垂着,由她摆弄。
她很少从这个视角看他,所以也是第一次发现,他原来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她往手心挤出泡沫,打湿他唇周一圈,拿剃须刀慢慢地刮,最后再用毛巾擦干净。
“好了,你看看,我剃得干净吧。”
沈轲照了照镜子,“嗯”了声。
阮季星和他并肩站在镜子前,眉眼柔静,还有几分神爱世人般的悲悯。
“有个说法是,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陪着我们。其实都知道是假的,但相信,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你知道吗,我昨天还在埋怨我妈,为什么不多撑一会儿,至少等到我有能力回报她的养育之恩。”
他说着,眼尾又红了,“但她说,她撑不下去了。她生下我后,何曾快乐过,又何曾为自己活过。”
“不是的。”
她摇头,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扣紧。
“赵阿姨以前经常和我妈提起你,所以你来我家之前我就知道你了。她说到你的时候,她总是在笑的。你仔细想想,你没有给她带来过快乐吗?”
“也许你懊悔,愧疚,但世间事不是非此即彼的抉择题,也没有谁来给你我的一生评分,对赵阿姨,对我来说,你是万分重要,不可替代的,没有人可以否定你的存在,包括你自己。”
“沈轲,没了任何人,哪怕没了我,你依然要像R136a1行星一样灿烂,耀眼。我也是。”
宇宙亘古不变的本质就是孤独。
大多星星都是独自在真空中流浪,运转。
人也是。
星体的形成、爆发、陨落,自有它的定数,她想告诉他的是,除了要接受另一个天体的消失,也要抵御它带来的能量波动,然后继续完成自己的生命周期。
沈轲怎会想不明白这些,但他将脆弱袒露给她,便表明,他在向她求救。
他需要她的爱。
而阮季星再一次将他于暗渊里拉上来。
*
沈轲本就不是活泼开朗的性子,经历母亲逝世,更是沉默。
但他也没空沉湎于悲伤,他要办很多手续证明,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他还要带赵若华的骨灰回家乡,举办丧礼。
他们离乡多年,赵若华的亲人很少,这些年也不怎么走动,更别提那些远方亲戚,见到沈轲都十分惊讶。
“你都这么大了?跟你妈妈长得还真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