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我某颗星(57)
他们费劲地挤出来,她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缓了缓,才问:“喂,去哪儿啊?”
沈轲回头,朝她笑了下。
先前的疲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意气。
他说:“去私奔。”
像是,一个保龄球被抛出,“噼里啪啦”击倒一堆球瓶。
手心隐隐发烫,阮季星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避开他的眼睛,“呿”了声:“这种情节只适合相爱却被反对的恋人,我们顶多叫背叛朋友落跑。”
“可你也没甩开我的手。”
她说:“我是想看看你要搞什么鬼。”
沈轲笑着,语气里却透出几分不易觉察的认真:“若真是私奔呢,你也跟着我跑吗?”
闻言,阮季星挣扎起来,“你怎么跟唐天和一样不着调了。”
他反应快,当即收紧手指,没叫她挣脱。
女孩子的腕骨细到,落到他手里,像是一折就能断。
“阮季星。”
他从不叫她小名,总是连名带姓。
她不知道原因,但习以为常之后,渐渐发觉,他念她的名字,和别人不太一样。
别人往往将重音落在“阮”上,而他却是“星”。
沈轲面上的笑意敛了敛,声音刻意压低了几个调:“我带你换个地方看烟花。”
十四五岁男生经历变声期时,嗓音约莫都粗哑难听,她形容班里的男生像一群公鸭子。
当时本就话少的他听到后,更惜字如金了。
现在,他早已度过那个阶段,声线既有少年人清越,也有成年男性的磁性。
最后一个摇摇欲坠的球瓶也倒了。
阮季星没作声了。
他们逆行而去,旁边陌生的一张张人脸皆成了掠影。
无端的,她想到那次消防演练,他护着她,贴着楼道墙壁跑下楼。
沈轲又带她往一处矮山包上爬。
那里尽是草木,没装什么灯,很暗,只有零星几个不知道怎么摸过来的游客。
阮季星喘着气,问:“你早知道这个地方,干吗不叫上他们?”
沈轲看了眼时间,食指抵唇:“嘘,别说话。”
话音甫落,数道彩光齐齐升起,在天空訇然炸成无数朵花,接着,便是星点如雨般坠落。
与此同时,广播响起《Young and Beautiful》。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你我年少轻狂,不惧岁月漫长)
The crazy days, city lights.
(纵情时光,华灯初上)
……
并不是正面视角,视觉效果没有那么直观震撼,但离开人声鼎沸,“嘭嘭”声似乎离耳畔更近了。
又或许,不仅仅是烟花的声音。
是谁的心脏仿佛一颗落地的弹力球,在胸口里“咚咚”地弹起,落下,弹起,落下。
他牵着她手腕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也没人主动提及这件事,像是不约而同的都忘了。
阮季星仰头看着烟花。
沈轲则看着她。
她其实感觉到了,但身体好像僵住了,动弹不了。
只能维持着原姿势。
The way you play for me at your show.
(你华装登场,独为我而唱)
And all the ways I got to know.
(我一睹难忘)
……
阮季星刚刚没有得到回复的问题,在这一刻,答案自动地浮现在心头。
她不免怀疑,他这些暧昧的,似别有心思的举动,只是今天特定环境的产物。
如果像之前一样,直接点破,他会不加犹豫地否认掉。
不是认为自己不值得被喜欢,或是害怕,而是心知肚明,以他的性子,他没那么容易向人完全敞开心扉。
她没有感情经验,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便像下暴雨时,翕动不了羽翼的幼鸟,栖在陌生的枝桠下,耐心等待。
反正,天终究会放晴的。
*
直到这一场硝烟与炫光构成的盛宴落幕。
像电影里那幕经典画面,Gatsby举杯,背后繁华似梦境般绚烂,转瞬梦醒,跌落凡尘,了无踪迹。
太繁盛的东西的尾调,似乎总有几分悲凉。
阮季星咳了咳,手轻轻动了下,他也没强留,让她收回去了。
她拽着挎包的细带,“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同事告诉我的。”
“噢。”她没话找话,“他人还挺好的哈。”
沈轲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他没说的是,问在游乐园已经工作几年的同事,有没有什么适合两个人观看烟花的冷门位置,对方告知于他,接着又问,是不是带女朋友去。
他没有否认。
“我们快下去吧,免得他们谢晓羽他们找不到我们会着急。”
“好。”
“等一下。”
阮季星忽然又叫住他。
“怎么?”
“你这边的妆没卸干净。”
她指了指鬓角位置,皮肤、头发上都有。
沈轲不甚在意,随手一擦。
“算了,我来。”
她拿出一包便携式酒精湿巾,边拆开,边吐槽着:“你们男生也是够粗糙。”
由于光线昏暗,她踮脚凑近了些,以便看清,用力地擦着。
沈轲稍倾低头,垂着眸子,注意力全在她的脸上、唇上。
她的唇形圆润饱满,唇角弧度天生微微上扬,像三月初枝头刚刚绽放的俏樱,粉嫩娇软,因而削弱了面部整体的冷艳感。
令人忍不住……想采撷。
沈轲,停。
到此为止。
你不能做这种唐突的事。
他欲盖弥彰似的说:“好了吗?皮都快被你擦破了。”
“你皮糙肉厚的,哪有那么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