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寄我某颗星(61)

作者: 珩一笑 阅读记录

沈长林看着他,暗啐一口。

这小兔崽子,长得像他那个妈,性格就不知道跟谁像了,才不满二十岁,眼神锐得像在社会摸爬滚打好几年磨出来的。

呵,到底是他的种。

沈长林说:“我早年认识一个朋友,他在A市做生意,做挺大的,我过来看看能不能跟着他干一票。”

沈轲直觉不对劲:“做什么的?是不是违法的?”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反正能赚钱。”沈长林打了个饱嗝,“给我倒杯水去。”

沈轲接了杯水,讽道:“牢饭没吃够吗?别到时候又把自己给作进去了。”

“啪”。

沈轲的脸被扇得往旁边一偏,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溅出几滴水。

落在地面,像是心碎时的眼泪。

沈长林在监狱里每天干活,手劲大得很,这一下没顾半分血缘亲情,沈轲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道鲜红的巴掌印来,唇角甚至隐约沁出血色。

面馆老板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

“你翅膀还没长硬呢,就想着飞了?”

沈长林不吝惜于以最恶毒的话句骂自己的亲儿子,仿佛要将十几年的牢狱之苦尽数发泄在他身上。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由他白白遭受这一切?

沈轲盯着瓷砖的接缝线,沉默地立在原地。

沈长林丢给他一张纸,“在这附近给我订间旅馆,事要是干成了,老子也不用找你要钱了,说不定将来等你结婚,还能给你备一笔彩礼。”

他的笑,让沈轲看到了一种,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脸上才有的东西。

一无所有的人,最容易走向极端。

若能用残命一条,换一把荣华富贵,值。

或许,他已经失去理智,精神失序了。

沈轲如是想。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心头涌起的无力感,一如当年赵若华决心搬家,他只能跟着收拾行李。

*

沈轲知道阮季星发了很多条消息,也打了很多通电话,可他不敢回,甚至连点开看的勇气都没有。

她说得对。

他不过是虚有其表,实际胆小的笨家伙罢了。

沈轲给沈长林订了家旅馆,又陪他去买新衣服,理发。

显然,他很重视这次见面,沈轲只能游说自己往好的方向想:希望他干的是一门正经营生。

沈长林到底年纪大了,与社会脱节这么多年,不知道怎么用手机扫码乘公交了,还是投现金。

看到他这样,沈轲又感到可悲。

沈长林从小没爹没妈,吃百家饭长大,却没少受其他孩子欺负。

幸亏脑子不错,考了大专,又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经媒人介绍,和赵若华认识,结婚。

原本,生活是可以走上正轨的。

沈轲应该恨他的,然而可恨之人亦有可悲之苦,终究做不到不管不理。

等到忙完,街道边路灯渐次亮起。

沈轲终于点开未读消息。

二十分钟前,阮季星问他:回来了吗?

往上翻,还有许多条。

寄星:你不想毕业啦???

寄星:好了,你完蛋了沈轲,老师走了,你准备补考吧。

寄星:我听学姐说,补考题目更难,到时候我不会再帮你复习了。

……

寄星:如果不是被车撞飞了,好歹吭一声呗。

寄星: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回我。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寄星:好你个沈轲,你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你干脆去死吧!!!

沈轲轻笑一声,这么多感叹号,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屏幕上的字被水晕花,他才恍然回神:下雨了。

他用衣袖抹去雨水,一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缺考以及不接电话。

越在乎,越犹豫不决。

还没发出去。

寄星:?

单发个问号,似乎成了他们之间某种特定的交流形式。

它包含很多意味,譬如:你干吗?

她应该是看到聊天框上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了。

R136a1:嗯。

沈轲不等公交了,拦了辆出租车,钻上后座,急说:“师傅,去A大。”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迫切的愿望——现在,立即,见到她。

他想见她。

沈长林,兼职,期末考试……一切的一切,都不如这件事重要。

在强烈的欲望驱使下,沈轲淋着雨,从校门口一路往东苑二栋女生宿舍楼跑。

伴着冷雨的风愈发锋利,如无数条韧线一般,从脸颊划过。

雨水模糊了眼前的景物,目标却越来越清晰。

离门口越来越近,猛地停住脚步。

他想起脸上的巴掌印。

怎么能以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沈轲徘徊半晌,终究还是退缩了。

到宿舍楼下,他看见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心瞬间漏跳了一拍,天旋地转,像电影里的慢镜头,眼里只有她。

阮季星下半张脸都缩在毛茸茸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瓮瓮地说:“你没死啊。”

“你这么……”嘴唇冻得没有知觉了,发声都艰难,“在这里?”

“你不是说你回来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是被冷风吹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我就想着,过来等你。”

沈轲的喉尖如同坠着千斤万斤的巨石,彻底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傻不傻啊,还站那儿淋雨?”

阮季星伸手把他拽到屋檐下,还记着上次的仇:“这回要是再生病,就怪不得我了。”

刚才光线暗,她没留神,这会儿才注意到那道红得快发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