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相思(260)
鲁国公主瞥了何毓一眼,她何尝听不出这是奉承之话,顿时感觉无趣起来,遂素手轻抬,示意何毓先下去。
何毓略弯着腰,她慢慢地退了出去。
暮色渐起,已是黄昏时分,天边好似晕染的水墨画一般,街道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季蕴坐着车舆行至奚口巷,她疾步走在巷子中,想到马上能见到曹殊,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欢喜。
奚口巷人烟稀少,清静如旧,自曹殊在药斑布比试赢得魁首,动身前往东京后,她已是许久未过来了,一时觉着有些深思恍惚。
季蕴绕过拐角处,她抬头望去,却远远地瞧见曹望的身影。
他走了出来,接着转过身将大门带上,像是要出门的情形。
曹望锁上门后,他闻见脚步声,立即警觉地回过头,发觉竟然是季蕴,神情诧异道:“季娘子。”
“曹大郎君,许久不见了。”季蕴缓缓地走上前来,她出言寒暄道。
“是。”曹望颔首,他眼神中闪着不自然的光芒,疑问道,“季娘子,不知你过来所为何事?”
“我来寻曹哥哥,方才听临臻说,他回书铺了。”季蕴明亮的眼眸看向他,她弯起唇角道。
“原来是这样,那不巧了。”曹望像是松了一口气,他面露难色,轻声道,“季娘子,你来晚了,先前溪川和青川二人有事出去了。”
季蕴敛眸,她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勉强地笑道:“他们二人去何处了?”
“先前走时,溪川同我说是去衙门。”曹望顿住,他神情凝重,叹了一声,“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处理药斑布之案,好在案情终于告破,也不算白费功夫。”
“多谢。”季蕴扯起嘴角,问道,“对了,曹大郎君,你这是要出去?”
“正是。”曹望点头,他轻声道,“曹家沉冤得雪,我现下也要去衙门一趟,三娘子可要一同前往?”
“不了。”季蕴摇了摇头。
曹望神色缓和无比,轻笑道:“既如此,天色已晚,三娘子你也早些回家去,我先走一步了。”
季蕴抿唇,略微颔首。
曹望转过身后,他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季蕴,眸光顿时一暗,随即行色匆匆地离去。
季蕴望着曹望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总觉着他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如何也说不出来。
天色愈暗,她独自站在书铺门口片刻,眉眼难掩失落之色,心不在焉地走出奚口巷。
季蕴正要登上车舆时,她掀起眼帘朝河对岸看去,下一瞬她的视线中,慢慢地出现了曹殊颀长的身影。
她不可置信,定睛一看,果真是曹殊和曹承二人,他们就在河对岸的街道上,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曹哥哥。”她眼神一亮,急忙唤道。
曹殊微顿,他循声看去,远远地瞧见对岸的季蕴,她站在车舆前,正注视着自己。
他一愣,没想到会见到季蕴,登时感到有些惊喜,温声道:“蕴娘……”
二人隔着一道河,四目相对。
季蕴神色焦急,她转过头,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拱桥,疾步走了过去。
她气喘吁吁地走上拱桥,迈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直到曹殊温润的面容映入眼帘。
他们站在拱桥之上,沉默地对视着。
曹殊垂眸,他漆黑的眼眸看着季蕴,呼吸陡然一沉,随即张开双臂,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季蕴伸手环住曹殊,彼此间的心跳交织在一处,她的心缓和地平静了下来。
“蕴娘,你怎么过来了?”曹殊眼神缱绻,低声道。
“今日公主召见,听临臻说你回书铺了,我想来看看你。”季蕴抬眸,她感受到曹殊的呼吸,小声道。
曹殊默默地抱紧她,浓密的鸦睫遮掩住眼底的思念。
“方才我去书铺,正巧碰见你兄长出门,他说你不在,我原以为今日见不到你了,便打算家去了,没想到还能碰见你,真是太好了。”季蕴神情欣喜道。
曹殊慢慢地松开季蕴,他皱眉道:“你说,长川出门了?”
“是。”季蕴有些迟疑道,“他去衙门了,你们没碰见他吗?”
曹殊闻见季蕴的话,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目光扫向身后慢慢走来的曹承。
他漆黑的眼眸笼上一层暗色,与曹承面面相觑一会儿,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牢狱内昏暗潮湿,烛火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充斥着一股血腥气,令人心生恐惧。
周遭气氛颇为压抑,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曹望神色平静地走在牢狱内,目光扫过一间又一间牢房,耳边似是传来囚犯的哀嚎声。
陈密致面如土色,他衣衫褴褛,狼狈地靠在墙上,不复从前为知州时的高高在上。
曹望在陈密致的牢门前停了下来,微微一笑道:“知州大人,别来无恙。”
“是你……”陈密致盯着曹望一会儿,才将他认出来,冷笑道,“曹长川,你来做甚?”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知州大人现下如何了,想来牢狱不比您的宅子那般舒坦,人瞧着也憔悴了许多。”曹望掀起眼帘,眉目含笑道。
陈密致脸色铁青,冷声道,“怎么,你难道是瞧着本官现今落魄了,特地来耀武扬威的吗?”
“知州大人错怪在下了。”曹望摇头,他神色无奈地笑道。
“那你是何意?”陈密致冷声道,“莫非是曹溪川叫你过来的?”
“没有人叫我来。”曹望站在牢门前,他轻笑道,“曹家终于洗刷多年的冤屈,我想到知州大人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