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叹(153)
付彰侧目看向清秋,韦南风因心头哀恸,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她将要说什么。
“欸...可怜的小侄女,求而不得,是什么滋味?”韦南絮笑道,“师三郎喜欢你姐姐,故而厌恶你,你却为他几度自戕,小侄女你也太没骨气了,可怜你未婚夫的聘礼都不曾见过吧。”
此话刚落,吕汀英和付远衡急急赶来,见着韦南絮在正房前从容淡然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惊。
吕汀英行至清秋身侧,低声道:“是绿柳放的火,人已经不见了,火势大,杏院怕是......为难了。”
付远衡快步上前,扶住韦氏,“母亲,别伤着自个儿的身子。”
“什么聘礼?”清秋疑道。
此话一出,韦南风忽地回神,朝韦南絮吼道:“你胡扯些什么!韦南絮你把母亲的还我,我风风光光的送你回杭州。”
清秋目光微滞,复又再问了一遍。
“是什么聘礼?母亲,为何我从来不知师无涯的聘礼。”
韦南风定了定神,目光闪躲,“别听你姨母胡说,根本没有什么聘礼,师无涯从不曾下聘,就是有也早退回去了。”
“小侄女,你父亲待我才是情深意重,将师三郎给你的聘礼匀了些给我,多谢了。”韦南絮脸色僵白,面上笑容诡异。
在付宅的这几日,韦南絮早已将清秋与师无涯的事打探清楚,而那新来看守她的绿柳,原以为是个难啃的,谁知她三言两语,就套出了话。
韦南风在汴京风生水起,她却在杭州过着守活寡的日子,更何况韦南风的亲事原本是她的!
是她不要的,凭什么这些年韦南风可以做官眷,而她要在杭州守着老太太过日子。
“姐姐!你纵有千般好,万般好,也不过是我施舍给你的,母亲死了!母亲死了!”韦南絮仰天大笑,眼角挤出生涩的眼泪。
她恨韦南风,她明明愚笨,明明样貌不如她,样样都不如她,凭什么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富贵名声。
韦南絮带着信往正房里去,她捧起一豆灯火,倒下灯油,倒完一盏又一盏。
“姐姐,我恨你!”
恨母亲到死都惦念你!
韦南絮将手中的信点燃,旋即关上房门,让火星点燃地上的灯油。
月影绰绰,风声簌簌,正房火势渐重,犹如长夜之中的一盏明灯。
李妈妈并小青连忙上前去推门,吕汀英和付远衡寻人来扑火,韦南风快步至房门前,付远衡见状不敢离开。
付彰拦下韦南风,清秋在旁劝道:“母亲,姨母自作孽,何苦要去寻她。”
付远衡搀扶着她,忧道:“母亲,听清秋的,不必为了姨母搭上自己的性命。”
韦南风兀自摇头,泪如雨下,白雪飘在她的脖颈,沁入肌肤,冷得打抖。
“母亲的信,母亲的信......”
韦南风猝然阖目,只一瞬,她晕倒过去。
付彰抱起韦南风,付远衡跟着付彰一道离开正房,只余清秋还在雪中观火。
火焰高涨,澄明透彻的火光照彻长夜,横梁坍塌,灰烬随浓烟升起。
清秋能感受到火焰扑面的些许灼热,也能明白韦南絮一早就准备要烧死自己,她烧死的不仅是她,还有韦南风对韦老太太的念想。
韦南絮手中的那封信,会是韦南风心头的刺,此后的长夜,韦南风会时不时的想起。
可韦南絮什么都拥有,有韦老太太的偏爱,有家产在手,为何要寻短见。
清秋心中茫然,怔怔地看着她烧死了自己。
——
子夜时分,清秋拢上披风,提灯出府,云露跟在清秋身后,眼底含泪。
清秋喊她回杏院时,瞳瞳已经不见了,那时院中起火,根本无人敢往屋里去。
如今瞳瞳极有可能被烧死,可清秋不愿信,当下只有找到绿柳,才能知道瞳瞳究竟在哪。
她原本想将绿柳放在韦南絮身边做眼线,谁知竟被反将一军,如今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姑娘,这会怎么可能找得到,夜又深了。”云露泣声道。
清秋眸光一寒,冷声道:“我一个人找,你回府里去,绿柳是从杭州来的,离了付家举目无亲,她能去哪儿。”
“你不必跟着我,替我去照顾母亲,瞳瞳不能丢...”清秋低声说着,转头往西大街各处去寻。
绿柳在汴京无依靠,可这也就意味着绿柳会藏在任何一个角落。
清秋明白找到绿柳的机会渺茫,如今只能借他人的手,清秋转身喊住云露。
“云露,你去寻观墨,把此事告诉王郎君。”
闻言,云露忙往马行街去,只刚踏出一步,清秋便跟上她,“我们一起。”
马行街多是显赫人家,国公府和将军府都在那一条,她命云露去寻国公府,清秋转头去了将军府。
皎月明明,轻盈白雪覆在石狮上,将军府前挂着两盏灯笼。
清秋立在将军府门前,并未轻易敲门。
她和师无涯已有半月未见,上回相国寺之后,师无涯未来找过她,她也不想见他,可如今为了瞳瞳,她不得不多找些人。
“叩叩叩——”
须臾,有人推开门。
“谁啊?”
开门之人揉着惺忪的眼,定眼一瞧,不由得一惊。
将军府上从未来过女子,小厮道:“娘子来府上有何事?可有帖子,又或是将军的信物。”
清秋连连摇头,凝眉道:“我来见他有事,劳烦你告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