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妹替嫁(74)
“妤娘……”
提起妤娘, 周老夫人那浑浊的双眼忽地闪过一丝泪光,少顷才掖了掖眼角道:“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偏心,可妤娘这孩子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 也不知她为何心那么狠, 就这么抛下家人跑了。”
阮音虽不是妤娘,却也能明白她的处境,祖母也好, 曾夫人也罢,不过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压迫着她, 将她塑成一个漂亮的木偶。
所以, 妤娘之所以逃婚, 本质上不是她为爱冲昏了头脑, 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而做下的选择, 但专·制又封建的上位者, 又怎会觉得这是她们犯下的错?
阮音扯扯嘴角,并不搭话。
周老夫人觑着她的脸色, 又没话找话地说了一箩筐, 阮音也都有说有笑地回应着。
扮演乖乖女,她已经很有心得, 只是无论她多“乖”, 她永远是被漠视的那一个。
这厢祖孙俩闲谈着, 那厢的碧儿回去后越想越气, 忍不住又跑到曾夫人那里吐起口水。
她一面替曾夫人揉肩, 一面说道:“娘有没有觉得,二妹妹此番回来,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提起阮音,曾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说的是,音娘往日里都是胆小怕事的那个,现在好像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碧儿见曾夫人赞同她的话,心头窃喜,又加了一把柴道:“她现在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个家?但凡有点孝心,也不能几个月了还对家里头不管不问的吧?”
曾夫人眯起眼,眸色凝霜。
碧儿见状,又续道:“说句实在的,就连她生母,也未见得她就有多热络,又如何能指望她来赡养您?”
曾夫人扯起嘴角,轻嗤一声,“不必说日后,就说现在,她要为婆母讨个公道,已然将我视同蛇蝎,就连她那个姨娘,母女俩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所以啊,娘是心善人,对她还是太仁慈了些,才叫她吹鼻子瞪眼的,您要是肯多用那些手段,料想她也翻不出花来。”
曾夫人乜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怎么,你又想歪招了?”
碧儿被她盯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垂下眼道:“娘说的,媳妇一向本分做人,怎么会想什么歪招呢……”
“行了行了,别揉了,”曾夫人扭扭脖子坐直了身子,凌厉的眸光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想要我做你的刀,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拿不拿得动才行。”
碧儿嚅动着嘴,刚要解释就被她竖掌止住,她只好重新抿紧了唇。
曾夫人嘴角轻抽,凝顿片刻才让她坐下。
碧儿敛平裙摆在下首坐了下来,双手拘谨地搁在膝盖上,有
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手指。
曾夫人也静静盯了她好一会,才开口问道:“对了,上回你说你堂兄,如今在哪高就?”
碧儿还未出声,门外便传来一道明亮的声线,阮贤穿着天青的袍子,一面转动着手中的折扇一面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娘怎么提起堂舅哥了?他如今可是我们衙门的主簿。”
阮贤刚一走近,一阵脂粉浓香扑鼻而来,令碧儿忍不住皱起了鼻子,双手也暗暗紧攥成拳。
阮贤别了她一眼,得意地翘起唇角,撩起袍子便在她身侧坐下,支起一条腿道:“你们方才都说什么呢?”
曾夫人也被他的吊儿郎当气得眉心紧蹙,“你一大清早的又是从哪回来的?不用上值?”
“要啊,我昨晚通宵办案,咱们知县又是个体恤人心的,特地叫我回家休息一会,午后再过去。”
碧儿忍不住用鼻息轻哼道:“通宵办案?跟谁办的案?哪个同僚这么擦脂抹粉的,简直比烟花柳巷的妓子还浓些。”
阮贤横来一眼,支起另一条腿道:“指桑骂槐的,你骂谁呢?我是不想同你争吵,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碧儿眼泪簌簌直往下掉,脖子胀得通红,“随便我怎么想?你当初是怎么承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这才过了多久,你就露出本性了,是与不是?”
阮贤最烦她多疑的性子,脾气又爆,简直是他第二个娘,可他不是他爹,自是不可能乖乖受她管束,于是也咬紧牙道:“谁把成亲前的戏言当真,分明是你傻!别说我现在不过是逢场作戏,就算日后有朝一日真抬了姨娘进门,你又能奈我何?”
碧儿气急反笑,“好哇,原来你早存了这样的心思,你何不早点告诉我,我给她腾位置!”
“够了!”曾夫人拍桌喝道,“你们两个何时能给我消停一会,镇日吵个没完,要吵回屋里吵去!”
两人这才噤声,一个背过身哭得肩膀耸动,一个抱着双臂,别过脸冷笑,谁也不搭理谁。
“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样子,丈夫没丈夫的样子,妻子也没妻子的模样,斗得跟乌嘴鸡似的,徒让别人看笑话,再这么下去,这个家迟早要完!”
曾夫人说完,见阮贤仍翘着腿,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手边的勿求人,照着他的小腿肚抽了过去,“坐没坐相,还不给我坐好。”
阮贤这才坐正了身子,抿着唇一言不发。
“怎么,说你几句你倒有脾气了?一个个都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开始忤逆起老娘了是吧?你娘我还没死呢!”
阮贤这才问道:“还有谁敢惹娘生气,是不是碧儿?”
话音刚落,碧儿刚翕动着嘴皮子又要争辩,被曾夫人瞟来的眼刀吓得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