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也没忘。一个小节都没弹错。
他自己都很意外。
小出风头,回来继续吃饭。隔壁桌失恋八卦大放送,本来是正常音量,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他们这边也听得一清二楚。
十分悲凄又痴情的,包括但不限于前男友送我一瓶果汁我兑水喝了三天。
魏宗明笑了,眼睛瞟过来,“这不是夏宁分宁么。”
“……”
“说什么啊。”陈慕羽不太乐意。主要是现在夏宁有了暧昧对象,面子很重要。他忍不住帮腔,“我们小夏只是比较长情,又不卑微。对吧。”
“呃……嗯,”夏宁忽然被cue:“对啊,哈哈。”
他无意地和岳慎对视了一眼,心虚地率先移开视线。
真失恋的时候,他可比隔壁桌那位还狼狈呢。
当时他不喜欢自己学的专业,被困了一年还是决定出国,去波士顿读音乐学院,去追求梦想。
可是岳慎态度也很明确——以他们的情况,异国恋绝无可能维持。真要走,那就早点断了来得干脆。
他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酷的选择题,这样狠心无情的爱人。为什么一定要在在梦想和爱情之间选择一个?为什么不可以兼有。
他们因此而分手。
彼时他以为放弃爱情是成名的必经之路,以为自己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跌进人生的最低谷。
可现实要远远比那还要残酷。
分手后他过了一段纸醉金迷的日子。说是去看学校,其实根本没干正事的心情,夜夜混在酒吧派对中,跟新朋友勾肩搭背拍些亲密的照片,朋友圈发得很勤。就是发给前男友看的。
可岳慎一次也没有理过他。
一次也好啊。只要有一次,他就会坦白,其实都是故意发给你看的,我才不喜欢别人。只是放不下矫情的自尊,拉不下脸先找你说话,才故意这么作妖,想引起你注意。
但是这个人,就真的是……走得头也不回,好像分完手后,就毅然决然地忘了他。不再关心他的任何事。
后来家里破产,父亲承受不了打击跳河。处理完丧事以后他才想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骚扰前男友了。
他怀疑岳慎根本就不会看他的朋友圈。
聊天框也依旧是空白的,他看着都觉得自己很可笑,就把岳慎删掉。从微信电话到照片,所有的,统统删掉。
除了绝望,他还有些害怕。怕岳慎某天真的再想起他,问近况如何。他该怎么回答?
爱情和理想通通都失去。没有家庭托底,夏宁这个名字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他曾以为人生唯一的真谛就是快乐,人活着要永远热烈,永远为理想和爱情奋不顾身。他以为自己不需要豪宅和好车,不需要多优越的物质生活就能过得快乐,可实际上那是因为,他本就拥有。
乐园崩塌,失去一切之后他才幡然醒悟,人生里有很多事,比虚无缥缈的理想更重要,更紧迫。
要先活着。活下去。
时间就这么飞过了七年。
记忆在瞬息间闪回。他看着别处,依然能察觉岳慎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再见后一直想说的话。
“能不能别再这样看着我了?”他抿了一下嘴唇,感到难以克制的眼热鼻酸。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
岳慎没想那么多。
他此时的目光并不复杂,只是看夏宁从舞台下来就脸红着,坐了一会儿也没有消散,好像越来越红,不安地伸手贴了一下他的手背。
温度高得惊人。
“你在发烧。”
岳慎的声音压过了餐桌上的说笑。大家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夏宁也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确实挺烫的,“那我待会儿回去路上买点退烧药吧。”
“要去医院啊。”陈慕羽也摸了一把,被烫到了,责怪道,“烧得很高诶,你怎么都不说?”
“还没感觉呢。”他老实道,“不过你一说好像有点晕了。”
他感冒几天了,一直拖着没好,估计是吹了风才又加重。
现在还不到八点钟。他看了眼时间,感觉还能再扛一下,说,“等收工后我就去医院。”
“现在去,我陪你去。”岳慎衣服都穿上了,把他的外套拿在手里,“这边还按原计划录不用停,我们两个去医院里也一样能录。就我们两个,人少,出外景应该也不影响吧?”
这不像征求意见,反而像是发号施令。虽然语气并不严厉,
导演组面面相觑。姜茶思忖片刻,说,“那好吧,你们先去。”
相当于临时分出个小队,他们只带一名摄像和一名助理跟拍,去医院路上,夏宁心里还犯嘀咕。
他真没这么严重。怀疑岳慎是在人堆里待腻了,拿他当借口出来躲清闲。
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说再耽误下去恐怕要烧出肺炎,还说他们这帮孩子总是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体,总是把小病拖成大病。
他挨顿批老实许多,也不嘀咕了,领了药乖乖挂水去。
医院里委婉地提醒不允许拍摄。两位工作人员只好先回去,只剩岳慎留下陪他。
有时候人就是奇怪。不说出来什么事都没有,手上扎了针才开始难受,又是头晕又是恶心想吐,输个液堪比中毒。吓得岳慎跑回去找医生问,折腾半天才总算消停下来。
他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觉得身体里一阵阵发冷,皮肤外层却又滚烫。
半小时岳慎摸了他的脸和额头好几次,他想说别摸了没那么快的,可虚弱得发不出声音来,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