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幻觉，夏宁听见一声很轻的“我在”。
灼热的鼻息从脖颈蔓延到耳边，又缓慢地靠近他唇边。他有充分的时间躲开，再不济也能转脸避过，可是他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毕竟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伸进来的是舌头又不是几把。
总之他就是没有躲。
甚至像个没接过吻的小男孩一样，他僵硬地，头脑空白地等着。等待并接受一切发生。
近在咫尺。
然而转瞬之间，呼吸错落。
岳慎毫无预兆地贴着他的脸昏睡了过去。
“……”
沉默数秒，夏宁恼羞成怒地把他踹到一边，“神经！你就睡地上得了。”
房间里再次响起轻灵的声音。
“目前室温二十度，空气湿度54%，可以睡地上，但宁宁觉得没有必要呢。”
“……”
三更半夜，夏宁被惊到，抬头寻找了一圈，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放了只电子玩具，大椭圆球上搭着小椭圆球，看起来像雪人，又有点像《机器人总动员》里的另一个主角伊娃。
小椭圆球是它的脑袋，黑色的显示屏在说话时显示出实时数据，说完话，又恢复成两道蓝色的圆弧眼睛。
夏宁站起身，把它拿起来看，“你是宁宁？”
“是的！”它脑袋上短暂地显示出两颗爱心，“我是管家宁宁，很不高兴为您服务！”
“……”
这什么，叛逆小机器人。
夏宁对它产生了一些兴趣，但脚边还躺着个神经的醉鬼，不得不先把宁宁放下，去橱柜里再找床被子给他垫。
岳慎的卧室很大，把次卧打通做成了相连的衣帽间，他没想多看，但衣橱的门半透明。一眼瞄过去，夏宁就看见自己之前最爱穿的一件刺绣外套。
……嗯？
他很不见外地推开柜门，确认那就是自己的旧外套。并且还发现了更多的长短t恤，毛衣，裤子，围巾，有很多年前的，也有不久前节目里刚拿到的。下面甚至还放了两双他上学时穿的球鞋，鞋底刷得干干净净，衣服全部都洗过挂好。衣橱上层还放着整齐折叠的四件套，也被熨烫得很平整。
是他以前跟岳慎出去玩住酒店，说自己认床怕睡不好就带了一套去用。后来被弄得乱糟糟，他以为早就被丢掉了，没想到居然被清洗干净收藏起来。
夏宁受到了一些冲击，退后半步，看着说不出话来。
他是知道岳慎有很多他的东西，其中有一些还是他自己故意留下的。但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些东西还被完好如初地保留着。
他现在相信了，岳慎的的确确没想过再谈恋爱，跟身份地位的改变，以及其他任何因素都无关。就是不想谈。
没有人会跟一个在家里放满前男友私人物品的谈恋爱。没有人。
如果不是被套上了防尘袋，他的衣服都这样稳妥又整齐地摆在衣橱里，跟旁边岳慎日常穿的衣服根本没区别。
看起来就像……
他跟岳慎共同生活在这里一样。
**
织物反复洗涤总是会有磨损的。岳慎舍不得使用，怕总有一天会坏到无法修补，于是全部妥善存放，只定期检查是否需要洗护，希望能把存在寿命尽可能的延长。
他并没有想象过，夏宁再看到自己的东西时会有什么感受。
他都没想过夏宁会有踏进这里的一天。
金老板坏事做尽，唯独这事上倒是当了一把推手。
他依稀记得自己回家时是由夏宁护送，因此醒来时躺在地板上，也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他对夏宁的道德要求十分之宽容，没把他扔家门口就觉得孩子可真善良。
更何况，他不仅身上盖着被子，还有一条铺着。即使睡在地板上，不冷也不硬。
岂止善良，都令人感动呢这。
阳光半透过窗帘，影影绰绰，显然时间不早了。想必向瑜有帮忙请假。
岳慎回味完从地板上爬起来，甚至还在主卧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才慢悠悠地往外走。散漫的视线掠过沙发，猛地顿住脚步，愣在原地。
好惊人的半个背影。
好难猜是谁。
他睡得太久了。夏宁百无聊赖，正在因为“粽子是咸口好吃还是甜口好吃”“汤圆里面到底该不该塞肉馅”之类的问题而跟AI宁宁吵架。
听到动静，夏宁先转过身，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醒了啊。这小玩意是你养的电子宠物？”
岳慎怔怔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
夏宁：“那我走？”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岳慎很少见地局促起来，抓了把半湿的头发，走到他身边坐下，“是公司研发的产品，AI智能管家。”
“跟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夏宁把它关机再开机。系统的语气很甜美，“早上好，我是宁宁。很高兴为您服务~”
然后又按了一下personal切换键。系统声音就变回刚刚跟他吵架的那个强调，“终于起床啦？早上坏，很不高兴为你服务。”
小玩意还有两副面孔呢。
“这个是高级用户功能，可以自己导入语库，根据日常对话习惯进行训练。相当用户的私人定制，使用时间越久，专属宁宁的性格就越完善，越独特。”岳慎认真地介绍，“所以这世界上的每一个宁宁都不一样。”
“每一个都叫宁宁？”夏宁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谁起的名？”
岳慎：“……是我。”
当初要为原始模型命名，因为产品研发是由他主导的，就很即兴地拍板了。没有什么特殊的深层的含义，是他只能想到这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