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聿也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左舟，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越看，就越觉得左舟那俊朗明媚的眉眼之间似乎是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想了又想，也还是没能想起来。

于是，上官聿直接了当地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眼见上官聿突然间变得戒备和警惕，那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被左舟给咽了回去。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上官聿明显不信。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蛋黄？”

“哦，我随口说的。”左舟故作轻松地说。

“现在好多人嫌蛋黄胆固醇高，都不爱吃，我以为你、你也是。”

上官聿还是有些不信，但看左舟一脸坦然、双眸清澈，又不像是在撒谎。

也许他真的只是认为自己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不吃蛋黄的吧，上官聿想，是自己太过敏感、才会像炸毛的刺猬一样对一句话反应这么大。

这样想着，上官聿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拿起面前的鸡蛋，狠狠地吃了一大口，连蛋白带蛋黄，全都吃进了嘴里。

一种很不适应的、噎人的感觉带着蛋黄的腥味一起侵占了上官聿的味觉，他自虐地不肯喝粥，很快又咬下了第二口。

看着上官聿这明显反常的举动，左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想说“不要勉强自己”，想说“看你这样我会心疼”，但他忍住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地说“你看起来，好像很不想见到从前认识的人”。

上官聿有些艰难地将口中的鸡蛋咽了下去，然后看着左舟，警告地说：“对，我不想，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尤其是以前认识的人。你不要问不该问的，否则就立刻走人，听懂了吗？”

“听懂了。”左舟立刻坐的端正，言辞恳切地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这个小插曲之后，上官聿也没心情吃饭了，草草将碗里的粥喝完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左舟看着一桌子剩了大半的食物，刚刚还像是因为说错话而诚惶诚恐的表情瞬间变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哀伤、和冷静的衡量。

他沉默着将桌上剩余的食物全都吃了，然后才慢吞吞地起身开始收拾。

回到房间里的上官聿无事可做，呆愣愣地在飘窗前面发呆。

出事之后，上官聿因为治病花了不少钱，虽然工作这些年手上有点积蓄，但也剩的不多了。

好在被从纽国赶回来之后，父亲觉得愧对上官聿给了他不少钱，他才可以不用辛苦赚钱还能在家里请得起保姆。

可是以后该怎么办呢？

上官聿不想要父亲的钱，他想自食其力，可是他的腿……

上官聿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双毫无用处的腿，忍不住鼻子发酸。

他是工程师，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需要经常出差、经常出入工地和建材市场，他热爱他的工作。可是没有了能够自由行走的双腿，他又该怎么去做自己唯一会做的工作呢？

上官聿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胡思乱想，他一会儿想到令他迷茫的未来、一会儿想到刚出事时在医院里那段痛苦不已的过往，越想，就越觉得头痛欲裂。

就在上官聿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什么事干好转移一下注意力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

“聿哥，是我。”左舟的声音响起。

“我蒸了鸡蛋糕，你要吃点吗？你刚才早餐吃好少，是不是没有吃饱啊？”

上官聿被左舟这温柔、关切的声音拉回到了现实，没有人能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横眉冷对，上官聿也是一样。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高声音道：“不用了，我吃饱了。”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就在上官聿以为左舟也许是离开了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了左舟的声音。

和刚才不同，这声音低沉、并且还带有一丝明显的委屈。

“聿哥，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刚才多嘴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你能别在生气了吗？”

“……”上官聿揉了揉眉心，操纵着轮椅来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左舟左手端着一个碗，右手正举在半空，看起来好像是准备敲门。

他看到上官聿居然过来开门了，忍不住惊讶地停下了动作，小心又可怜地说：“聿哥……”

看着左舟那快跟门一样高的大高个微微缩着个太平洋宽肩，一副受气包样的小可怜相，上官聿就忍不住有些好笑。

所以这个人是怎么能如此自如地做出与自己形象完全不搭的动作的？真的有点违和。

“我没有生气。”已经平复了下来的上官聿放缓了声音。

“我也吃饱了，这个鸡蛋糕留着中午吃吧。”

左舟立刻笑起来，讨好地应和：“好！我刚才已经把外面的卫生全都打扫过一遍了，你的房间需要打扫吗？”

上官聿不太想让左舟现在就进入自己的房间，并且他家刚刚请过钟点工保洁打扫，也并不脏乱，便摇了摇头：“不用了。”

“哦，那行，随时需要打扫再叫我。”左舟乐呵呵地说。

“那我现在要出门去买菜，准备中午的午饭，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外面阳光挺好的。”

“不去。”上官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好吧。”左舟不敢再过多要求，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说。

“那我就自己去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随便。”

“那我就看着买了。”

左舟说完，端着碗准备离开，可还没迈脚他又停了下来，垂眸看着上官聿说：“我看阳台上阳光挺好的，待会儿我走了你去那里晒晒太阳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