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7)
我的父亲不会允许我退步,我的所有都该按照他的规划来进行,我所有的所有都不是我自己的。
我是一个没有灵魂的附属,一个早已死去的附庸。
而那个人,和我的父亲一样,身上蒙着一层晦暗的光,像是大片的乌云压境,又像是暴雪来临前山崩地裂的黑沉。
他像个恶魔一样,站在我的对面。
指责声,窃窃私语。
声音吵闹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脑子里吵作一团,巨大的耳鸣声伴随着眩晕,冲击我的大脑,逼迫我再次坠向深渊。
他怎么……能这么说我哥……
我哥不是野种!
我的手开始颤抖,身体不自觉的战栗,眼前迷茫茫的一片。
我哥怎么能是野种呢?
他是我哥。
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我的心中万里冰封,只有他愿意走近,只有他愿意接受,只有他看得到冰下的痛苦,只有他才会听我带着吵闹而又聒噪的寒风,只有他。
只有我哥。
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哥了。
我哥冲上去揍了他一顿,那个男人被摁在地上,我眼里只有我哥嘴角出血了。
我哥坐在地上,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名为无助的情绪。他破了皮,见了血,眼睛红彤彤的,盯着那个男人看,似乎下一秒,就要抽了他的皮,扒了他的骨。
天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想杀了那个人。
他凭什么这么对我哥!
我冲上去死命抱住我哥,我总会觉得他要离开我。
他看向他爸的眼神,似乎也在对我说着诀别信。
我的下巴抵住他的肩膀,我的眼睛也开始流泪,我被他感染,和他交融,我怕他就此离开,所以把人紧紧的抄进臂弯,他的身体迸发出无穷的力量,却只有我才能感受到独属于他的颤抖。
只有我才懂我哥。
只有我才能和我哥在一起一辈子。
意识到这个,我的身体也开始激动起来,手指青筋暴起,和他一起同仇敌忾的看向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才是他的弟弟。
我此刻才觉得,我似乎是长大了,比我哥大了许多,和我哥是一样的勇敢,但我们又是同样的悲惨。
我以为我能和我哥呆一起一辈子,我错了。
我只是被我爸关了起来,就无法再找我哥,我便没有办法和他站在同一个阵营,赤红双目的看向我们的敌人,看向压抑的封建。
也再没有办法告诉我哥,我想我爱他,我想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超越死亡的相爱。
我不会放开我哥的手,我不会让我哥离开我。
这是我最后的呐喊。
作者有话说】
我要开始发力了嗷
第8章
暴风雪的再次来临没有预兆。
我被我哥删了联系方式,我爸让我滚,我哥不要我,我孤身一人。
我逃出那个地方,那个狭隘的小房间,那个完全等同于祠堂的地狱,那个围困了我和我哥整整八年,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拼了命的,发了疯的跑向车站的时候,空气堵在喉咙,窒息感铺天盖地的向我涌来,我觉得我的心脏快要破裂。
我怕我找不到光,从此溺死在这片农村的野地上,变成一只死亡的野狗。
上天眷顾我。
上车前,我见到了我哥。
我抱我哥,亲着我哥,流着泪哭着求他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已经无暇顾及情爱在我身上产生的瘾,我只能把我哥当做是人濒临死亡的唯一能够抓住的那块沉浮的朽木。
可是我哥拒绝了。
他说他不属于这里,他说我不应该亲他,他说我们之间本没有关系。
他说,他是一个野种。
我都认……
哪怕你不愿意和我有关系,我也认!
可是凭什么!
何家浩!你凭什么不是野种!
你凭什么不能是野种!
你为什么不能和何家树一样,这辈子就当个野种!
我质疑自己的懦弱,质疑自己的存在,却唯独没有质疑过我哥的选择。
我只是恳求他,抱着他,不肯让他松开我,我求他带我走,求他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求他爱我,求他可怜可怜我,也不要离开我。
千万遍的求情到最后全部封闭在喉咙中,每一个字都刺的喉咙血流如注。
我哥说,他要去的地方不属于我。
什么属于我?
死亡吗?
哥哥……
压抑的房间里没能出现花灯的踪迹,我的身边也没有绵柔的呼吸,我的眼里能看到的光离我而去,我眼睁睁看着我哥走进车站,背影离开。
我是个懦夫,一只懦弱的狗。
我不能这样,我也不能没有我哥,我要我哥。
抑郁病人有时也可能是个偏执狂,执拗的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以至于证明某些他能够活下去的意义。
我不能让我哥走。
但是当我近乎崩溃的拍打着他车窗的时候,我哥没看我一眼。
八年前,包括,现在。
我爸不让我见他,私底下联系让我哥离开,但是我不知道,我只以为我哥又不要了我,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我活在压抑的何家,我哥是我唯一的光,他是我唯一的光。
光是不是一阵一阵的?没人讲过,除了我哥。
只是我哥也不会再来了。
我哥被乌云遮住了,天气预报说此后万年,都是冰封暴雪,再也不可得见天日。
第三次了。
第三次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活下去了。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死了挺好的,除了见不到我哥,都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