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又说:“小妹,我有些吓人, 就不露面了, 你别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
薛漫摇摇头:“我不怕, 没关系,你不用躲起来。”
对方笑了一声,没再说这种没意义的话题:“我已经听婷婷说过你的事了,她说你要找我?为什么?”
薛漫道:“我被困在向阳村太久了,想要找到离开的方法。前段时间我突然附在了张小草身上, 又做了个梦, 梦到了一顶大红花轿,和……”
她拖长了尾音没有继续说下去。
温柔的女鬼轻轻说:“没关系,你说吧。”
薛漫才道:“和一个已经变成了骷髅的新娘子。”
话音刚落,对方就嗯了一声, 毫不避讳的说:“那就是我了。”
她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应该是老天爷也不想让你困在这个鬼地方继续受苦,为你指了一条明路吧。”
薛漫便问:“那你能告诉我出口在哪里吗——或者,我能用什么方法和你交换?听岳姐姐说,你没办法离开是因为缺少了什么东西,也许我可以帮到你呢?”
“那就做个交易吧。”
轿中的女鬼笑着说:“我有两个条件,要单独和你谈。婷婷,麻烦你。”
岳婷说了声好,转身一下子掠开数十米,站在一棵大树下,面朝着这个方向,动作看上去仿佛有些担忧。
“第一个条件,我要你帮忙找到岳婷尸体附近的红盖头,把它烧掉。”
薛漫收回视线看向花轿。
对方继续说道:“婷婷留下来不只是因为想报仇,也是因为那红盖头束缚了她,她没办法离开。我们都是鬼,无能为力。刚好你愿意帮忙——我不管你是张小草,还是真的如你所说,只要你能做到我说的条件,你是谁都无所谓。”
薛漫点点头,又想起她在轿子里看不见,便出声道:“没问题,只要告诉我她的尸体被扔在哪里,我一定帮她找到。”
“好。”女鬼沉默了片刻,才说:“第二个条件,我需要你先发誓,一定会替我做。”
薛漫不敢随口答应:“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险,我一定会做。”
对方闻言低笑了一下,道:“放心吧,不危险……我要你,在走之前一把火烧了这顶花轿。”
薛漫沉默了一阵,目光古怪的透过孔洞看着里面的身影,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烧了花轿,你也会消失,对吗?”
对方许久没有回应,过了好几分钟才叹了口气:“你很聪明。不要告诉婷婷,答应我就好,行吗。”
她的行为举止非常奇怪,怪得薛漫不得不多想。
提条件的时候就刻意避开了岳婷,现在又用无奈的语气让她保守秘密。
为什么要考虑岳婷的感受呢?
她们之间非亲非故,就算岳婷知道真相又怎么样?两个根本没相处多久的人,哪怕会因此难过,也不会持续多久。
除非……
薛漫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眼尾一阵跳动,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问道:“你是宁老师?!”
除了这个可能,她想不到别的。
花轿中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震动,破烂的轿厢在崎岖不平的山石间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嘭的一声炸开。
可它却很快停了下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薛漫心跳得有些快,因为对方这样的反应,明显是在告诉她:你猜对了。
宁老师……不是在教室里自杀的吗?
王二娃说的故事,到底隐瞒了多少真相?
薛漫忍不住问:“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相信你不是张小草了。”
轿中的女鬼轻笑了一声:“如果是她,就不会这么问我,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我是谁。”
她顿了顿,又道:“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告诉婷婷。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竟然已经带上了乞求的语气。
薛漫实在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我什么都不会说,但你要让我知道真相吧?”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宁姝叹了口气,缓缓的讲述起来。
王二娃告诉他们的,其实都是真实事件。但他没有讲完:后面还发生了另一些事。
在宁老师死后,张二牛的确把她给埋在了山里。
这件事除了当晚跟着父亲去学校的张小草,以及赵大柱王二娃这两个同伙外,村里没人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宁老师是自己收拾东西偷偷跑路了,当然,也并没有人真的关心真相。
正如那些山村里,总有人告诉孩子“你妈跟人跑了”一样——他们的妈妈到底是跟人跑了,还是被埋在了猪圈里、深山中,又有谁去追究呢?
宁老师死后的半个月,向阳村里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未婚男人死了。
他们的父母想要给他配个阴亲,到处打听在哪里能找到女尸。
三人动了念头,想要赚这一笔钱。
于是,宁老师的尸体在被埋一个月后又被挖了出来。
他们不能让人知道女尸是宁老师,于是将那早已经腐败的尸体进一步处理,弄掉了大部分的腐肉,只剩下一具透着白骨的尸体。
然后这具身份不明的女尸,被穿上嫁衣,披上红盖头,装进了一顶村里多年前遗留下来的破旧花轿里。
花轿在半夜被抬上大山,送入掩埋着男尸的坟墓旁合葬。
可笑吗?
这落后、愚昧、恐怖的向阳村,生孩子都不想要女儿,却在男人死后都想要找个女人来配阴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