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浮雪乖巧地点点头。
云轻正说着,见路边有人支着小锅子卖饴糖,现熬现卖,焦香四溢,登时眼睛一亮:“我要买这个!”
“师姐,你不是说这些都是红尘粪土嘛。”
“是啊,师姐今天正好想吃土。”
云轻倒光钱袋子,只得两个铜板,买了四块饴糖。
卖糖的老妇见这三个年轻人生得标致,心中喜爱,笑呵呵地饶了半块,云轻和浮雪眉开眼笑,连连道谢。
云轻捏起一块饴糖放入口中,体会那种独特的甜香在唇齿间散溢,幸福的感受盈满口腔,进而蔓延至全身。
她永远无法抗拒这种直接而纯粹的快乐,舒服得眯起眼睛。
江白榆在一旁都看呆了,这女绑匪还能笑得如此温柔么?就为一块糖?
云轻发现江白榆直勾勾地盯着她,于是大方地把饶的半块饴糖塞进他手里,“呐,吃吧。”
江白榆低头看着掌心那一小块焦黄色的饴糖,莞尔。
浮雪见状,说道:“我师姐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那是。”云轻收下她的赞美。
“师姐,我真想天天都吃土啊。”
“嗐,谁不是呢。”
江白榆背着手,修长干净的指尖夹着块饴糖翻转把玩,听这俩人打诨,不自觉牵起嘴角。
路边站着个六七岁的小孩,看到她们吃饴糖,忍不住把手指放进嘴里吸吮,一边咽着口水。
江白榆经过小孩时,顺手把半块饴糖塞进他嘴里。
云轻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捏着钱袋,口朝下抖了抖,说:“咱们钱花光了,得想办法弄点银钱。”
“是哦,怎么弄钱呢?”浮雪想了想,“收妖、镇邪、捉鬼这些,我们倒是都会,就是不知道哪里有人需要这个。”
云轻又有了思路:“咱们还能在大街上摆摊卖艺,你变戏法,我演刀枪不入。”
江白榆诚恳地建议道:“你们可以找华阳派要钱。我在你们手上,他们不敢不给。”
回应他的是两脸无语。
浮雪悄悄凑到云轻耳边,小声嘀咕:“师姐,这小白脸是不是缺心眼啊?他站哪边的?咱们可是绑匪。”
云轻也这样觉得。或许他身体的精华都用在脸和身材上面了,脑子就……呃,略有瑕疵?
正嘀咕着,突然身旁有人朝她二人拱了拱手:“二位娘子,方才可是说会捉鬼?”
云轻定睛一看,说话的是个瘦小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山羊须,面上皱纹深刻,后背佝偻有如一把压弯的弓,身旁放着扁担竹筐。
浮雪朝他回了一礼,答道:“我们确实会捉鬼。这位大哥,你家中可是闹鬼么?”
“这个,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几位可否坐下慢慢说?”
几人找了个茶馆坐下,山羊须男子招呼伙计,要了四碗粗茶。
他从粗布腰带里翻了一会儿,取下一个小小的褐色旧布包,打开小布包,从里头数出四枚铜板,递给伙计。
伙计收下犹带着体温的铜板,很快端上来四碗热气腾腾的茶。
山羊须男子说道,“小人姓孙行六,是个货郎,平时在西市趸些货物挑到乡下贩卖,是以认识的都唤我孙货郎。
几位贵客初来此地,有所不知,这广陵城闹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怕有五六年之久了。那闹鬼的地方是——”
闹鬼的地方叫做明月楼,在城东长明街,是范家的产业,曾经赁出去给人做买卖。
明月楼用料虽不是顶好,却也修得结实精美,位置也好,按理说应该生意兴隆才是。可惜因为闹鬼,做买卖的都赔了钱,这明月楼也就无人问津了。
不止明月楼,长明街上相邻的铺子也受了牵连,越来越少人光顾,几年光景过去,整条街都有败相了。
其他铺子对范家多有不满,奈何一来范家势大,二来神鬼之事不好找凭据,这才不敢说什么。
浮雪听到这里便问:“这闹鬼,是怎么个闹法呢?”
“有些人只要路过那里,就会做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
“什么样的都有。有人梦见被恶鬼追杀吞食,有人梦见自己在刀山火海里翻腾,还有人梦见自己从天上掉下来、无止无尽地下落……
陷在噩梦里醒不过来,通常要做一夜的梦。一夜的胡言乱语,恐惧心惊,十分熬煎。有人运气好,只做三五天,也有人运气差,得熬上一两个月。”
云轻摸着下巴思索。
江白榆看了她一眼,问孙货郎:“既然只是路过就会做梦,怎么确定是明月楼闹鬼?为什么不是相邻的房子?”
“此前租用明月楼的商户亲眼所见、亲口说的,应该不假。”
云轻突然开口,“你方才说,‘有些人’经过那里会做噩梦,那就是说,还有些人就算去过明月楼,也不会做梦?”
“娘子心细,确实是这样。至于什么样的人会做梦、什么样的人不会做,这个也没有规律可言。
有人说八字儿弱的就会中邪,可是我儿子八字也不弱啊……”说到这里,便有些哽咽。
“你儿子?”
“是,实不相瞒几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中了招,已经连续做了七晚的噩梦,人都瘦了两圈
,药也吃过,神婆也请过。
他自小身体不大好,我只怕他熬不过来……我,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拦路询问。
请娘子,啊不,仙姑,求求二位仙姑,救救我儿性命!”孙货郎说完此话,噗通跪倒在地,眼泪盈眶。
云轻连忙扶起他,“先带我们见见你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