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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尘渡我(29)

她在这树林间奔跑,耳边是风与鸟共同奏鸣的乐声,这乐声超越世间所有的丝竹管弦。

她突然停下来,一抬胳膊,一只小松鼠从树上跳下,落在她手臂上。

松鼠吱一声,她仿佛听懂了松鼠的话,抬起另一手,摊开掌心。松鼠将一粒松子放在她掌心上,她哈哈大笑,朝松鼠道谢。

她与松鼠告别,继续奔跑,眼前景象一转,她跑进了一片花田。

嫩黄的野花簇簇挨挨,正如一席铺到天边的绒毯,她弯腰往绒毯上一捞,捻起一枝黄花,鼓起腮轻轻一吹,花瓣四散,随风而舞,翻卷着飘向远方。

她突然拔地而起,足尖踩着花瓣向天空飞去。

那是她初初学会御风诀。

风卷着她的衣服和头发猎猎作响,她像一只无牵无挂的鸟儿,眼睛里只有天空。

天空湛蓝、辽阔、宽广无垠,像一个温柔宽阔的胸怀,无限度地接纳她,包容她。

她在空中踏了几步,便从花瓣上落下,踩上一片竹叶。

花田不见了,她正在茂密的竹林上方穿行。细雨如丝,扑在她的脸上,天地间一片静谧。

她感觉自己要融化在这细雨里,成为一颗雨滴,与千千万万颗雨滴一样,在这天地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跑到竹林尽头,她一脚踏空。

“啊呀呀——”

底下是一片悬崖,浓雾笼罩,她坠入浓雾中,却并不恐惧。就好像一切回到最初,周围一片混沌,没有高兴与忧愁,没有快乐与悲伤,甚至没有她自己。

穿过浓雾,噗通一声,她落入水中。

眼前一片蔚蓝。

那是大海。

那年她学会了避水诀,师父带她们去了大海。

她像鱼儿一样游动,她抓起一片彩色的贝壳,贝壳缓缓开合,朝她吐了口泡沫。

 她同不知名的鱼群嬉戏,一只鱼儿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她穿过一大丛紫色的、茂密的水草,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

好大一条鱼啊!

她顽皮地踩了踩鱼头,大鱼突然一仰头把她顶出水面!

她直直地飞出水面,滞空片刻,却并未下坠,此刻她脚底已踩上了一块石头。

她踏着石头飞奔,面前出现一条蜿蜒向上的山路。她沿着山路奔跑,一直跑到山顶。

站在山顶望过去,脚下是波涛一样的云海。云海尽头,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如金丹映雪,如白浪吐朱。

她心中升起一股壮阔的豪气,朝着红日呐喊道:

“我要做名扬四海的大英雄!我要让龙首派天下闻名!”

眼前景象开始褪色。仿佛一匹花布被反复揉洗,一次比一次浅淡,终于褪到一片空白。

云轻缓缓睁开眼睛,梦醒了。

低头看一眼筠娘,很好,也醒了。

第19章 买卖 男人练了身强体壮,女人练了精神……

筠娘醒时脸带泪痕,云轻问她问题,她却只是发怔。

云轻叹了口气说道:“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范二郎千恩万谢地把云轻几人送出去,春香端着重新煎的安神药走进寝房,扶着筠娘坐起身,用枕头垫到她背后,一边说道:

“夫人做了什么梦,看哭成这样。”

“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啊?”

……

走出后院时,云轻想着梦中所历种种,问范二郎:“明月楼是筠娘的陪嫁么?”

范二郎点头道:“没错。筠娘的祖父是个工匠,明月楼是他一手所建,从筠娘出生开始建起,一直到她出阁。

可惜明月楼建成不久后他就撒手人寰。他临终前嘱托我照顾好筠娘,我,我却……”

云轻人虽然醒了,情绪影响还没完全消退,愣愣地听着。

江白榆问道:“云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云轻回过神,点头道:“明月楼开始闹鬼大概是五年前,我说的没错吧?”

范二郎点头:“没错。”

“明月楼建成的时间、筠娘的爷爷去世的时间、明月楼最开始闹鬼的时间,这三个时间十分接近,对吗?”

范二郎愣住,“好像……是这样。”

程岁晏说道:“什么意思,你怀疑那个老爷爷死后变成鬼,住进了明月楼?”

云轻摩挲着下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巧合太多了。”

“可是师姐,明月楼里并没有阴气,这是我们刚去明月楼就发现的。”浮雪提出质疑。

云轻点头道:“你说得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里也没有。”

众人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就先和范二郎告辞。范二郎吩咐小厮封三百两谢银给他们。

云轻心想,若是让那个恶婆婆知道儿媳一个梦惊花去三百两,怕是又有一场骂战。

嗯,她要不要好人做到底,给老东西也下个咒呢?

——

一行人回到他们住的小院子里,浮雪想着碰碰运气,便摇起了铃铛。

她一边摇,还要像个老先生一样教导程岁晏:

“你念法诀的时候不要那么大声,别人本来不想抢你法宝,听清你的法诀之后也会改主意,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和师姐那么善良的。”

程岁晏听得认真。高大挺拔,阔肩长腿的一个人,此刻却恭谨得像个蒙学里的小孩,那样子有点好笑。

云轻坐在树上,嘴里玩着片树叶,垂着两条腿看他们。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她身上,给她穿了一件碎光缝就的衣裳。

江白榆站在树下仰头看她,他的脑袋微微偏向一边,清亮的眸光里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很像是初春酥软的风,当你无知无觉时已经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