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半夜,阎王来哄小瞎子睡觉(104)
小院里,谢遇静静看着白无常。
“请教阁下,怎么断?”
*
卯时一刻,阴司界门在西脚院洞开,黑白无常提脚踏上黄泉路。
与此同时,禁卫军统领崔艾单马从皇城出来,快马奔向平安里的住宅。
平安里多是寻常百姓的居所,崔家的两进宅子在里坊尽头,居处清幽雅静,漆红的酸枣木门前种了一棵梧桐树,满地落叶在渐进的马蹄声中无风而动。
天色昏暗,随着马蹄声靠近,时不时有被惊醒的狗嗡叫两声,吭哧完又睡下去。
三叩门后,有小丫鬟为崔艾开了门。
崔艾把缰绳递给丫鬟:“姑娘大好了?”
丫鬟细声回道:“昨日看了两个时辰的棋谱,念着大爷连连几天都在皇城里当值,咳了半夜,这会子才睡下去。”
崔艾放轻音调:“刺伤娘娘的刺客还未归案,皇城就得日夜警戒,回不来是没办法的事,你劝着她些,别叫她挂念。”
他说着,轻步跨进二门,来到主院,在正房门口默默站了片刻,抬脚去了隔壁书房。
解下一身铠甲时案上的油灯亮了起来,崔艾疲惫道:“你自去姑娘身边歇下,方才听着她有些咳喘,备上热茶,别让她吃了冷水。”
油灯哔啵弹出一簇微小火花,屋内除了卸甲时铁片彼此碰撞发出的铁响,就只有刻漏中的水落下底壶的滴答声。
“吧嗒——”
水滴砸下宛如骨椎敲打鼙鼓,声响突兀的在死寂夜色里荡开。
“吧嗒——”
第三颗水滴砸入底壶时,崔艾仍旧没得到丫鬟的回应。
他神色古怪的向书案看去。
案上油灯焰色淡黄,小指大小的火心拢着微弱的光,垂竖在孤盏上忽明忽暗。
案前空无一人。
崔艾盯着火,半掩在铁甲下的手攥住腰间匕首,火焰朝里侧倒去时崔艾陡然抽出匕首,面向门口。
丫鬟端着一杯茶站在门外,呆呆的看着崔艾。
崔艾松了口气,捏着眉心指指书案:“放好就下去。”
他没听到丫鬟进门的脚步声,表情严肃的向她投去一道目光。
“啪——”丫鬟手中的托盘连着茶杯齐齐摔落,她脸色煞白的僵在门口,眼睛直直瞪着崔艾身后,眼底几乎有血色渗出来。
崔艾警铃大作猝然扭头,眼尾余光看到一撇身影时手中匕首脱手而出,急电般向影子击去。
匕首叮响着滚地。
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黄猫拍开了匕首,对方臭着脸卧在书案上,直勾勾的瞄着崔艾。
崔艾环视一圈没发现异常,向丫鬟说道:“一只猫也把你吓成这样?出去。”
丫鬟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响。
崔艾脱下甲胄朝她挥了挥手,看她还是那个样子,便直接过去关上门。
“去服侍姑娘,这里用不着你。”
秋夜里的门扇似乎冷过头了,崔艾从门上收手时,掌心竟被木门冷透。
他心下古怪的转身。
这时,没有落栓的门啪的一声,自己栓上了!
崔艾心惊肉跳的扭头看去。
昏暗的光线将他影子投射到门上,他脸色难看的望着那自动落下的木栓,突然,定在门上的影子自己动了一下!
崔艾神色大变,往后急退之际,小黑猫坐在窗台上静静望着他,满屋子阴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招摇乱窜。
他被影子惊魂的这一瞬间,跟他面贴面的红衣戏鬼一口气吹掉他额上的阳火,满屋子鬼怪尖声大笑。
崔艾听不到那些尖刻的怪笑,他死死摁住佩刀,冷汗滚下脸颊,侧后方喀的一声——
崔艾心口暴突几乎被这一声吓破胆,他咬紧牙关蓦然朝声源处怒目扫去。
三丈外,小黑猫蹿下窗台撩着书房里的瓷人玩,那瓷人被猫爪拨了两下,诡异的转过眼睛觑向崔艾。
啪——
佩刀跌地。
瓷人旁边,谢遇黑袍血眸长身立在书案前,拿着一把剪刀剪掉一半灯芯。
“咔嚓——”
灯芯断裂,屋中的光亮顿时暗下去,接着又在剪刀摁上书案后突然泛着白亮开。
森白的幽光里,谢遇缓缓偏头,一双血眸朝脸色灰败的男人看来。
第90章 背叛
谢遇立在案前,徐徐翻开案上的棋谱看了一眼。
这棋谱表层是纸,夹层是人皮,阴黑色棋盘线横平竖直,是用血画的,黑红两色棋子也是血画的。
案上的瓷人咯咯笑起来,拍手唱道:“人皮棋谱入君门,十年一死十年生。佳人来借命,将军夜点灯——”
鬼物用几根细丝牵着瓷人四肢手舞足蹈。
阴森的童稚歌声里,一墙之隔的女人躺在床榻上倏然睁眼。
“崔艾。”谢遇翻着一页页人皮棋谱,平静道,“你作为楚温惜的亲信,王糜怎敢让你当禁卫军统领?”
崔艾冷汗瞬间砸地。
额上阳火被阴物吹灭时起,那阵骇魂的心悸就没停下来。
鼓动紊乱的心跳声中,满屋子鬼影齐齐扭头面向崔艾。
崔艾瞳孔剧烈颤动着,移目不去看案前那张森白的脸,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穷小子入官场,自然是谁给奶吃谁就是娘。皇后娘娘出手大方,趋之若鹜的不止小人,就连将军手底下的陆言都未能免俗,进了王家旁亲的门,便一下子飞上枝头,在京中出入无阻。”
谢遇压上棋谱:“别动阳火,让他想清楚再回话。”
垂在崔艾旁边的红衣女鬼立马收嘴,瑟缩在墙角直勾勾盯着崔艾肩上的阳火。
崔艾摁着心口缓缓喘了口气,这时,那低沉的嗓音又从案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