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头扎麻布,衣衫被洗得白里泛黄。因为常年耕作,背脊微弯,脸色更是显出被晒伤的红。
这种形象极度贴合下等剧院的入门观众标准。
平克顿却是脑袋上冒问号,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也要扮成农妇呢?
别说,英国佬还真的有点本事。人在异国他乡,竟然能在短短三四个小时里,搞到这样合身的女装。
平克顿沉默了整整一分钟,终于找回声音。
“很完美,两位的造型非常契合今夜要去的场合。不过,……”
平克顿好心向麦考夫提问:
“您确定要女装?我的意思是在嗓音体态上,您能适应吗?今天只是去下等剧院而已,没必要过度挑战自我。”
麦考夫不可能透露同意女装出行,是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有雌雄双煞出没。
“没问题。碰巧,我了解一些艾奥瓦州的口音,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挤牛奶的中年女工了。”
平克顿听到麦考夫开口,再也没有丝毫犹疑。
如果现在闭着眼睛,他只听声音,真以为在说话的是中年农妇。多么熟稔的美国中西部农村口音,配上麦考夫的沙哑女音,是饱经风霜的感觉。
“您真是一位语言天才。”
平克顿也反应过来了两人为什么装作农妇,“两位准备打明牌,以找人的姿态进入剧院?”
麦考夫点头,“是海勒小姐的好主意。我现在是从中西部乡村到大都市纽约来找女儿的忧心忡忡的母亲。”
莫伦已经有了完整的寻人剧本。
“年轻乡村姑娘去纽约谋生,天生有一副好嗓子,但没有人引荐只能做咖啡厅的服务生。
她一直有着成为歌唱家的梦想,而最后一次寄信回家是在一个月前,说是在‘黑熊’的下等剧院遇上了贵人。”
圣诞节不回家,也没有任何通信联络。
农妇母亲珍妮非常担忧女儿,与关系很好的同乡邻居琼斯,两人一起来到繁华却又混乱的大都市纽寻人。
麦考夫告诉平克顿:“我要找的失踪女儿,名为「夏莉史密斯」。”
平克顿微笑,“这剧本,细节真到位。”
“谢谢夸奖。”
麦考夫也微笑,失踪女孩的人名是他起的,也拟定了故事的后续。
失踪的夏莉其实是误信别人的花言巧语,漂洋过海去了伦敦,认为在那里可以赚大钱。
如果之后有完善剧本的需求,可以让身在剑桥的夏洛克及时客串一下「夏莉史密斯」。
平克顿:“好,我这个清洁工就是两位在纽约的唯一人脉,我们都是来自同一个村庄。今夜把你们捎到‘黑熊’的下等剧场。”
三人交流了今夜各自拿着什么剧本,闲话不多就上了马车。
莫伦带上一只老旧手提包,里面放了今夜可能会用到的重要道具。
平克顿也是第一次去‘黑熊’剧院。
下等剧院在改建的废弃建筑中,地处贫民窟。那里的道路狭窄,马车只能停在外围,无法直达剧院门口。
平克顿本来担心只凭卖票人的口述路线无法找到剧院位置,但下了马车后不久,发现完全不必担忧。
20:07,污水乱流的暗巷里人声鼎沸。
十几岁的青少年三五成群,结伴而行,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平克顿找了一个瞧着面善的少年问路,得知路上这些人都是去看《挖心人》演出。
青少年A:“你跟着往里走就行。瞧见二楼窗口飘着一面黑熊旗帜,它就是‘黑熊’剧院。”
平克顿:“你们是常客?每次看戏都这样热闹?”
“对啊。”
青少年A打量着眼前的三张生面孔,“你们第一次来?”
平克顿憨憨地点头,“是啊,差点找不到路。”
青少年A从头到脚扫视三人,嗤笑一声,快步朝前去了。
那一眼的意思不能更露骨,「一大把年纪还来看《挖心人》,等会小心直接吓晕过去,更加找不到路。」
A回到同伴身边,不知他说了点什么,那群青少年也都发出了肆意的嘲笑声。
夜晚的戏剧有这么吓人吗?
半小时后,莫伦三人进入‘黑熊’剧院。
这里与其说是剧院,不说是草台班子。
没有任何室内装修,墙面砖块还有工厂废弃前留下的污渍。
今晚挤着乌泱泱的两三百观众。
上下两层楼的观演区域,居然找不出一把像样的椅子。前排尚有嘎吱作响的板凳可以坐,后排只能站着观看。
没有壁灯,只用火把照明。
空气高度浑浊,汗臭味、劣质香水与现场的二手烟混在一起,这股恶心气味从鼻腔直冲天灵盖。
绝大多数的观众却对糟糕的观演环境毫无感觉。
反而是兴奋大声地呼喊着:“开场!开场!”、“搞快些!”、“今晚一定要多挖心才行!”
放肆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这让人继嗅觉被攻击后,耳膜也收到了噪音袭击。
莫伦立刻看向麦考夫。
对他而言,在这种环境里待着,比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更难受。
麦考夫露出虚弱的微笑,“我没事,就在担忧夏莉去了哪里。你说这里会有人见过夏莉吗?”
很好,福尔摩斯先生是原地进入演戏状态。
莫伦非常配合演出,安慰对方,“能找到的,夏莉是个好姑娘,她一定能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