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雠轻声:“他只是性格上有些优柔寡断,做事总喜欢思虑过多。他其实很羡慕我们……”
记忆中的场面回忆起来还是很清晰,因为那时,南樛木苦笑着抹着眼泪与他说——
“……我其实很羡慕你们。你们没有道盟这一层身份套着,不,即便有,你们依旧像是那天空中翱翔的鸟,若是被束缚住,那便会以死求生。”
南樛木攥着手里的宫铃,眼泪滴落在上头:“我羡慕你们的果决,羡慕你们的自由,羡慕的孤高。我有时常常觉得,如若不是我们认识得那么早,我恐怕永远都只能做仰望你们的草,无法同你们并肩而行。其实有许多事,你们不与我说也好,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我是否不会在过多犹豫中最后还是同我师父他们去提……”
南樛木低下眼:“可我也很后悔。若我和你们一样,我是不是……同你们相处的时日能多一些,知道的事也能多一些。那天、那天……”
他痛哭着悲鸣,绝望且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天我便可以想办法提前保下你们,可以更早保下你们啊!你不会变成这样、千秋名也不会变成这样,初厌晚更不会……”
那时洛雠并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后悔,因为他在掉入魔渊前,甚至是在见到谢乾玉身体里有他的剑骨前,他都还是信任着谢乾玉的,后来的布局只是他同初厌晚和千秋名联系上后做的布置,那时他和千秋名早已一个是魔,一个是邪……南樛木又如何挽回?
如今他却知晓了。
如若他在十八岁这年不是那般信任师门,是不是千秋名早就会与他说苍云间、道盟的问题?往后的一切也不会再发生……
可是人生啊,便是有这般多的阴差阳错。
这就是人生。
人生不能回首,只能往前去看。
洛雠没有与洛川雪说道盟状告谢乾玉时发生的事,只是将这番话掠过了他和千秋名还有初厌晚的情况,说与了自己听。
洛川雪听过后,有些茫然地跟在队尾,看着那个还在笑着与千秋名说话的南樛木,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沉重悲恸,很难感同身受,但南樛木……
他给人的感觉确实是太过稳重。
初厌晚还长他三岁呢,他却跟初厌晚的长辈一样,只偶尔在玩笑间流露出一点少经世事的稚气,还有被初厌晚气哭的时候,才更像他这个年纪的修道者。
——三十来岁在凡人面前确实年纪不小了,可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一闭关就是几年十年几十年,所以常有百来岁的修行者还同俗世间十几岁的人一样,甚至可能还不如其成熟稳重。
三十来岁在修仙界,都是“稚子”。
毕竟闭关修炼,就是闭关修炼,不接触外界。
而且就算不是把自己关起来修炼,常在山门中不出,也和闭关没有什么区别。
南樛木哪怕确实在道盟做事,也经常会外出历练,但这种历练只是历练,就好像小小体验一下凡人生活一般,同凡人在俗世间打磨成长完全不同。
简单来说便是要谢乾玉去宫里走一趟和那些夺嫡的皇子们玩心眼,他都能输得骨头渣都不剩。
因为大部分修炼者需要修心,要保持一颗心的纯粹。
心思太重,会影响修行。
·
在回寒山城的路上,为了拖一拖时间,他们到附近一个村镇落脚了一晚。
也是趁着这个时候,洛川雪去了一趟寒山。
有他自己为自己遮掩行踪,除非渡劫期来,不然觉察不到他悄然离开了一晚。
面对去而复返的洛川雪,寒山呦呦不仅不意外,还特意在门口等着他,并且在他出现时,就冲他微微弯腰示意:“我等您很久了。”
洛川雪:“……?”
他悚然了下,避开了这一礼:“前辈,我受不起。”
他将骨鞭召出来:“我是来还这个的,当时我被困地宫,不拿走这个出不来。”
寒山呦呦盯着那根还未做柄的骨鞭,轻声:“既然是您拿走的,自然就是您的东西了,您不必归还。”
她摇了摇头,又说:“况且这也非我族中之物,而是一位大人留下的,若不是想要给您,您也拿不走它。”
洛川雪:“……”
他安静了两秒,随后冲寒山呦呦抱拳:“那便多谢前辈了,也谢谢那位前辈割爱。”
寒山呦呦轻笑,刚想说什么,洛川雪就按照洛雠教的,说:“夜色已晚,晚辈便不叨扰前辈了,告辞。”
寒山呦呦:“……?”
她笑容僵了半息:“等下!”
眼见洛川雪要御剑飞走,寒山呦呦不由有些着急:“你、您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洛雠在识海里冷笑了声:“露馅了。”
洛川雪默默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这法子…好坏啊。”
洛雠:“?”
洛川雪及时补充:“但很有用。”
洛川雪扭头看向寒山呦呦:“前辈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晚辈没有疑虑。”
寒山呦呦:“?”
她没意识到现在的洛川雪,不是一个十八岁还没经历过太多事的洛川雪,识海里还有一个老狐狸:“您在地宫没有遇见什么?”
洛川雪装傻:“什么?”
寒山呦呦:“你……”
她迟疑了下后,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凰主对您的血脉没有做任何评价?”
果然。
洛川雪同洛雠同时在心里轻轻道:“这个局最大的目标果然是我。”
洛川雪安静了片刻,到底还是转身,面对面问了寒山呦呦一个问题:“凰主口中的‘吾主’,是魔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