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366)+番外
当年父王出事,东宫所有人被诛,若非太皇太后受了刺激疯了,以她对父王还有他的疼爱,根本活不下来。
萧厌拉着棠宁坐在身旁,见她有些沉郁,便说起了别的。
“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叫上焉吗?”
棠宁摇摇头:“为什么?”
萧厌轻笑:“因为祖母怀我父亲时,曾祖父梦到了猛兽悬于梁,他崇文亦尚武,也觉得君子上焉者,虽善需有徵。”
“我曾祖父是个半点不知谦逊为何物的人,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功绩,闯下偌大家业,一手让得族中强盛。”
“为安定下面那些人的心,他才不得不稍稍装的斯文些,可虽以君子之行教导我父亲,心里却期盼他能成为无往不利的猛兽,故而给他取名上焉。”
上焉者,古语谓圣人,亦指万人之上。
棠宁还记得萧厌之前说过他父亲的事情,说他父亲极得曾祖父喜爱,甚至越过他祖父早早就被定为承继之人,尽得人心,也因此与他祖父生出嫌隙逐渐被他所忌,以至于后来身死。
如今听萧厌的话,她越发明白他父亲为何会走到那一步。
上焉……
这般毫不掩饰看重,甚至希望的名字,若与之相配之人再惊才绝艳,怎会不引人嫉妒?
萧厌说起过往的事情,浑身都弥漫着柔和。
“我父亲年幼时几乎没有闲暇之时,早早就接触族中之事,太奶奶最是心疼他,总是变着花样的带他玩耍,可是父亲性子早熟,又知道自己身负重担,年纪轻轻便格外老成,太奶奶总说是曾祖父教坏了他,还为了父亲揪过曾祖父的耳朵。”
“我出生之后,太奶奶就极为溺爱我,像是要将父亲曾经没有过的孩提之时全部都补偿给我一样,哪怕父亲约束着我,我十岁之前也一直都是撒了疯的恣意,从未曾有过任何不如意。”
他继承了父亲的聪慧,却没承继父亲身上的律己和古板,加上独一无二的尊贵,那些年说他是宫中的霸王也不为过。
他恣意快活的过了十二年,直到……
萧厌神色顿了顿,眼底阴霾生起时,垂着眼帘低声道:“陪我做纸鸢吧,万一太奶奶醒来时还记得。”
棠宁有些迟疑:“可是我不会做。”
“我会,我教你。”
萧厌带着棠宁去了庄子旁边的竹林,砍了几节竹子回来,又让人送了纸张过来。
棠宁跟在一旁看着他手脚利落拿着曾经杀人的软剑几下削出竹骨,弄出细细的竹丝,待弄好了纸鸢的形状。
她才照着萧厌说的,有些笨拙拿着纸张糊在绷好的竹骨上。
“画技如何?”萧厌扭头。
棠宁眨眨眼:“应该……还可以吧……”
“那一人一只?”
棠宁点点头后,萧厌便取了笔墨过来,二人明明未曾商量,落笔勾勒完后,却是一只老虎,一只蝴蝶。
等着色好,彻底完工,棠宁瞧着萧厌手中甩着尾巴活灵活现的大老虎,噗哧笑出声。
“哪有红色的老虎?”
她举着自己手里的花蝴蝶:“我的好看。”
萧厌抿唇轻笑:“对,你的好看。”
外间天色已有些昏暗,屋里点灯时,外间绫音过来,说是老太太醒了。
棠宁忙催促着萧厌拿着做好的纸鸢过去,谁知睡醒的老太太却全然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满是茫然地望着拿着蝴蝶纸鸢的萧厌。
“你是谁?”
看着站在床前的萧厌,哪怕明知道床上的老人是病了,可这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难过还是将棠宁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棠宁抱着怀里的老虎纸鸢,拉着萧厌上前,朝着床上的老人露出个大大的笑来。
“太奶奶,他是元晟,我是棠宁,我们陪您放纸鸢来啦!”
“元晟……”
老太太歪着头,片刻目光就落在棠宁怀里,拍着手高兴:“纸鸢,放纸鸢!”
萧厌感觉着拉着他那只小手上源源不断炽热的温度,心里那一瞬间的冰凉似被风吹散,眉眼松软下来。
“好,放纸鸢。”他反手握着棠宁:“我们一起。”
第276章 报应
翌日,铖王处决。
“陛下有旨,铖王谋逆,刑斩首。”
铖王有些恍惚,斩首……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圈禁,安帝会贬他为庶民,退一万步就算真的会死,也大多是毒酒白绫,死的悄无声息。
可他没想到,安帝居然判他斩首。
连当年“谋逆犯上”的谢天昭也是死在一场大火里,他怎么就落得众目睽睽,刑场行刑的下场?
从诏狱被人拖着到了门前时,铖王下意识地看向狱中,“陪伴”了他不知多少日夜的那一团血肉早就干涸,蔫巴巴地躺在角落里,上面还盖着一层衣物,早就看不清原本模样。
“这位官爷。”铖王久不开口,说话如沙石磨蹭,有些刺耳:“能否行个好,将他好好葬了……”
“葬了做什么,没人要的小鬼,葬了阎王爷也不收,倒不如等王爷行刑之后,跟你尸骨混在一起送去乱葬岗,也好让你们父子同为孤魂野鬼,彼此有个照拂。”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铖王猛地回头。
等看清站在那里的人,铖王瞳孔一缩:“萧厌!”
萧厌一身绯色官袍,闻言扬唇:“本督就说,以王爷心智,怎会突然疯了。”
这不是挺清醒的。
铖王闻言心头一乱,哪怕明知要身死,他依旧惧怕眼前这人,他下意识就想要装回先前糊涂模样,可还没等他动作,就见身旁有人进了狱中,随意扯开墙角盖着的那层东西,一脚便将那团血肉踢到了弄脏的草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