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大师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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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二层的舱室内。
即使是白日,这间舱室内依然是门窗紧闭,连一丝天光都无法闯进来。
舱室内装潢无不精巧绝伦,处处可见匠人的心血倾注。舱室正中摆着一张宽大的女儿床,实木雕就,花纹繁复艳丽,层叠交错,交相缠绕,仿佛某种艰深阵法。床柱四角垂下厚重帷幔,遮挡住了一切窥探的视线。
林羽觞走近床边,掀开了层叠交缠的帷幔。
柔软的床褥中,仰面躺着一位少女。
她闭着双眼,浓黑的眼睫勾勒出两弯倒悬的明月,小巧的鼻翼下,失去血色的双唇微启。她的脸颊不似一般美人般瘦削,反而带着些孩童特有的圆润弧度,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使得整体失了可亲可爱,只剩万分诡异。长长的黑发如鸦羽般铺在她的脑后,宛如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
如果不去注意她惨白的脸色与几乎毫无起伏的胸膛……少女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
林羽觞站在床边,低头凝视了这个女孩的脸许久。
青年齿关交错咬紧,仿佛十分愤怒,但他落在少女身上的眼神却又十分悲伤。
他伸出了手,带着薄茧的手指万分留恋的在少女的脸颊上方划过,最终没有落下。
躺在被褥中,那不似活人的少女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林、羽、觞,”她张开嘴,说话的语速很慢,一字一顿,仿佛发声器官还没恢复一般,“你在、做什么?”
“扶、我、起、来。”她说,用着命令的口吻。
青年伸出了手,但不是搀扶。
他伸手掐住了少女的脖子,手背青筋暴起。
少女却仿佛完全不受影响般,她素白的脸颊上连一丝红润也无,即使要害正被死死的扼住,她依然一张一合的说着。
“你又失控了吗?”随着苏醒的时间增长,她的话说得更加流畅了,和正常的人类简直毫无差别。
“林羽觞,你在做什么?”她费力地歪了歪头颅,“你要弄坏我吗?”
“放手。”
“放手。”
“放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利,直到最终仿佛撕裂般的尖叫。
青年的手指也逐渐收拢,直到手中女子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少女纯黑的眼珠与林羽觞已经完全异化的澄黄色瞳孔对视。
在合眼的前一秒,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吐出最后的词语。
“杂种。”她说。
第5章 半妖
二楼舱室内发生的一切姚珍珍都无从知晓,她与陆哲一同随着陈谦来到位于云舟左侧的一间空房内安顿下来。
帮忙收拾行李时,陈谦看着这夫妻二人略显寒酸的包裹,有些奇怪的多问了一句。
“白姑娘,我看那玉牃上登记的,你这次前往昭华本是要参加琴试的,”他再次检视了一下姚珍珍带来的行李,“怎么不见你的琴匣呢?可是落在那边船上了?”
屋内刹时一片寂静。
姚珍珍心里咯噔一下,她对音律字画造诣不深,也不熟悉白郁湄的生平习惯,一时疏忽,倒是忘了她并非寻常武修,这次是要参加文试的。
“并非无意,”她勉强挤出两分笑意,搪塞道,“只是先前魔修作乱,我的琴也因此损毁,只能等靠岸之后再寻一把……”
陈谦只是随口一问,闻言也不疑有他,只是笑着说之后可以帮忙再寻好琴,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室内只留下姚珍珍与陆哲二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言。
“……我并不会琴,”良久,还是姚珍珍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一时疏漏。”
陆哲也懊恼地捂住了头。
“素日出门总是湄娘照顾我的起居用度,乍然离了她,我就忘了这许多,”他手指在发间胡乱抓了抓,苦恼道,“前辈,仙试既已报了名,便没有弃赛的,无论如何也得比上一场才行啊。”
“我知晓。”
左不过是登场认输,丢人而已,姚珍珍在心中长叹一声,苦中作乐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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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经历白天一场风波,劳心劳神,又有迁徙劳顿,陆哲身心皆疲惫,与姚珍珍商量着分配了床榻后,他几乎是毫无阻碍地进入了黑沉的梦乡中。
姚珍珍靠在软榻上,直到屋内青年的呼吸长时间变得均匀后,才睁开了眼睛。
倒真是养尊处优不谙世事,所以这样毫无防备。
推开窗棂,离开这间船舱前,姚珍珍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青年安详的睡颜,心中暗哂。
舷窗推开时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但在甲板上巡视的剑宗子弟看过来时,那处窗棂已经恢复了合拢的姿态。
姚珍珍走在月色中,那柄被她用来防身的短剑别在了她的腰间,华光四射的宝石剑鞘被黑布缠住,恢复了凶器朴素的面貌。
她的脚步轻巧,速度却极快,几乎是眨眼间便掠过了整个前甲板,与她擦肩而过的巡逻弟子却好像都对她视而不见,只有一个敏锐些的女性修士在姚珍珍离开时疑惑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
“起风了?”那个年轻的女弟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姚珍珍回头多望了一眼最后路过的那个女弟子,尤其重点关注了一下她腰间系着的腰牌。
剑宗有这样洞察力敏锐的弟子,倒是值得多加培养。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需要操心的微末枝节了,她深夜出行,避开一众人等,目标只有一个。
——那住在二层舱室内的“姚珍珍”。
只是在见到那冒牌货的真面目之前,她还有一关要过。
二层舱室紧闭的房门前,玄衣青年与她沉默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