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卿(15)
燕鹤有些艰难道:“姜姑娘有所误会,青楼不是吃人肉的地方,皮肉生意,也不是吃人的意思。”
姜蝉衣眼底怒意消退些许,逐渐浮现几分迷茫,不解道:“不是吃人,那是何意?”
燕鹤沉默了:“……”
端方如玉的太子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和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解释青楼是什么地方。
“青楼就是男欢女爱纵情享乐的地方啊!”被打的老板莫名感到几分委屈。
合着他们挨着顿毒打也是个误会!
姜蝉衣眼底最后的怒气也慢慢散去。
男欢女爱,纵情享乐?
听起来,倒确实像是个好地方。
见小娘子面上仍有迷惑,燕鹤怕她又想到别处去,不得不尽量细致的解释道:“青楼的姑娘们很多并非自愿卖身,不乏有像这样的黑店将女子迷晕卖进去,一旦进了那里,便不由己身。”
“姑娘们被逼迫委身客人,生不如死。”
姜蝉衣直勾勾盯着燕鹤,眼底带着认识了新事物的震撼。
她听懂了!
所以,那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才消减下去怒意又噌地冒上来,咬牙切齿:“他们还是得死!”
小娘子气力大,又因怒气下意识动了几分内力,燕鹤差点没能拉住,情急之下伸手拥住她的手臂,将人拦下:“姜姑娘,杀人犯法。”
姜蝉衣停下动作,抬头看他:“江湖都讲究快意恩仇。”
好一句快意恩仇。
可他是太子,总不能叫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燕鹤默了默,问:“姜姑娘杀过人么?”
姜蝉衣摇头,如实道:“没有。”
燕鹤便认真道:“如此,姜姑娘何必因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他们所犯之罪必有律法惩治,不如姜姑娘与我一同将他们送往衙门,让公门处置,如何?”
郎君声音温和,如山泉清润。
姜蝉衣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蝉衣啊,你要切记你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手染鲜血,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堂有朝堂的律法,你终归是要回去的’
见小娘子神色松动,燕鹤试着去取她手中已经沾上血的木棍:“我向你保证,他们都会受到应有的惩治。”
姜蝉衣低头瞥了眼他的手。
十指修长,完美无瑕。
肯定很好摸?
“行,要是公门不秉公处理,我闯衙门杀他们。”
燕鹤:“……好。”
第9章 他是太子殿下
这间开在山野的黑店一共七个人,五男二女,在这里已经开了快两年了,之所以能这么久安然无恙,是因为他们有‘眼力见’。
像那种一看就是硬茬惹不起的,亦或是如燕鹤这样通身贵气的郎君,他们是不敢放肆的,老老实实做生意,顶多讨几个赏钱。
要是遇上同姜蝉衣这样落单的小娘子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君,那对于他们而言就是来了大生意。
一包蒙汗药下去,再醒来人就到了青楼或南风馆,那里头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连寻死都不可能,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等家里人发现人失踪报官,一切都晚了。
官府的案子堆成山,无从查证又无权无势的人口失踪案个把月就在柜子上落了灰。
无人知道小娘子小郎君正遭受着怎样的屈辱折磨,更不会怀疑到一个做‘正经生意’的小小茶棚上。
据老板也就是这间黑店的头领大哥称,这两年,他们拢共卖了三十来人。
赚了白银八百余。
若非燕鹤拦着,姜蝉衣当场就想将他们打死。
“他们死了,被他们卖了的三十来人便永远也找不到了。”燕鹤语气沉重道。
也或许,已经找不回来了。
姜蝉衣沉默许久后,一言不发地钻进黑店内间去找来几根绳子,将七个人分成两捆结结实实绑在一起。
她将其中一根绳子交给燕鹤:“走吧。”
“嗯。”燕鹤接过绳子绑在马背上,与姜蝉衣并行前往粟江。
此处隶属于粟江城。
一路上,小娘子都紧紧绷着脸。
燕鹤知道她心中难宁也就没出声打扰,容她自己消化。
刚出江湖的少年少女多是意气风发,嫉恶如仇,头一次见识人世间的腌臜事,难以平复是常情。
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经年后还能保持初心的,寥寥无几。
马背后绑着人,怕将人拖死只能缓缓骑行,用了一个时辰才进粟江城。
一进城门,便引来守城兵卫的注意,拦下了他们。
燕鹤解开绳索,温淡开口:“我们在栗山腰峰处遇见黑店,正要送他们去衙门,劳烦几位官爷搭把手。”
城门离衙门并不近,再一路拖过去人怕是要咽气。
几位兵卫对视一眼,看了眼早已昏死过去的两捆人,眉头紧皱,兵卫队长呵斥道:“你二人先下马来!”
光天化日之下拖着人行走,如此行径,谁知道是不是黑吃黑。
姜蝉衣刚解开绳索,听得这话看向燕鹤,见他在马背上巍然不动,她便也稳稳坐着。
“你二人听见没有,下马!”
兵卫队长见二人无动于衷,脸色一沉拔出刀厉声喝道。
就在这时,有一个兵卫眼尖的看见了燕鹤腰间露出的玉牌,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低声道:“头,是玉家人。”
兵卫队长拧了拧眉头,在下属的示意下看去。
果然,只见郎君腰间悬着一块黄玉金鱼玉牌,挂着的是金色穗子。
能挂金色穗子的不是玉家当家人,就是玉家家主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