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子玉的脚步立马停了下来，刀刻一般的眼眸，落在那几个孩子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客人，一个货3金，都是新鲜的中原人，细皮嫩肉，比咱们这儿的糙老娘们香多了。”老板甩着一吊钱，一脸猥琐的冲修子玉说到。

那群孩子见来了买主，纷纷惊恐的看着修子玉，有些胆子小的，或者精神崩溃了的，干脆哭了起来。

“娘亲，我要娘亲。”

“吵什么？”人贩子一听到声儿就怒了，操起手边的鞭子，狠狠地甩了过去。

最外面的孩子，顿时被打得皮开肉绽。

修子玉因为愤怒，克制不住地在颤抖，下意识就想冲上去，打倒这个人渣，可还没有跨出去，就被天心摁了下来。

修子玉侧目，天心的围巾堆得很高，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还记得你昨晚说的话么？现在出手救了她们，修子玉就不可能真正的死去，你还要继续战斗。”

修子玉一怔。

“我说，不买就不要站在这儿一直看，走走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人贩子看修子玉半天不说话，挥手赶人走。

天心拉着修子玉要走，修子玉却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喉咙里发出干涩又压抑的声音，“买她们吧。”

天心平静的看着他：“全部？”

“全部。”修子玉死死的抓着天心的手，就好像在浪涛起伏的无边大海之中，精疲力竭的时候抓住了仅有的一块浮板一样。

一旦松手，他就会立刻坠入无底深渊。

“喂！打包多少钱？”天心冲人贩子嚷嚷道。

人贩子一听，眼睛亮了一下：“全部？”

“对。”天心回答。

“我这前后一共36个，3金一个打个折，给你算100金。”人贩子算了算然后说道。

“你坑大傻子呢？？”天心蹙眉。

“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些可都是好货，那里头还有一个是中原人那边的大家小姐呢，三金都没赚你钱！”人贩子说到。

“一个一个的身上全有伤，算狗屁的好货？两金一个，爱卖不卖。”天心语气很不耐烦。

“行行行，早卖完我早回家玩娘们，两金就两金吧！”人贩子手上这些人，本来就是趁乱的时候，去拦路抢回来的，根本没什么成本，两金一个已经是很赚的了。

这一堆卖完，够他吃喝嫖赌好几天的了。

“我的婢女会负责安顿哈她们。”付钱之后，天心和修子玉说到，“继续看看吧，这是狼图这边最大的一个集市了，几乎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修子玉说到。

“知道啦，我给你记着账的，走吧，前面还有很多可以看的。”天心说话，拉着修子玉继续往前。

塞外的集市和中原的很不想同。

大多数地方都保持着原始的行事作风。

修子玉一路走来，看到有摔打老人的，有当街抢女人小孩的，小偷猖獗被抓了现行之后，还暴打了被偷的人。

有卖艺的，捆着活人，做各种非人的表演。

到处都能看到饥饿、病重缩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人，街上也有狼图的士兵到处巡逻，可他们却无视那些犯罪的人事，只是谈论着又强睡了哪家的女儿，然后跟捡垃圾一样，捡走路边死去的人。

有一个老者，被抬走的时候，动弹了一下，士兵不耐烦的，直接用刀柄敲在他头上，老人就彻底没有了生息。

“终于走到尽头了！”天心松了一口气。

“狼图……如此混乱，你父兄都看不到吗？”修子玉咬牙切齿的问到。

“混乱？”天心身后，人声鼎沸，那些修子玉觉得根本是地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真真切切的继续发生着，“这是狼图这种部落千古以来的常态，为了生存，为了满足欲望，大家都靠着本能在存活。可能将军觉得匪夷所思，可对于我的父兄来说，生活本就是如此。”

修子玉神情复杂的看着天心。

“怎么？你不喜欢这边？”天心神色有些遗憾，“那去中原的边陲看看吧，或许那边会比这边好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修子玉沉声问到。

“你不是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你身为战神，身为大将军看不到的那些，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你连这些都无法接受，还谈什么过普通人的生活？”天心语气淡淡，没太大的情绪起伏，甚至花音落下的时候，还甜丝丝的笑了一下。

修子玉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挖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跳下去。

可……

视线看向刚才那个老人躺过的地方。

他……想知道她口中说的，身为战神和大将军看不到的，普通人的生活。

快马一程，傍晚十分，天心和修子玉就到了一座距离戍边营三十里路程的城池。

这里修子玉从前也来过，虽比不上王城奢华大气，可也还是很不错的。

西方天际残阳似血。

原本热闹的城池，被一团阴云包裹笼罩。

遍地都是战火之后的残骸，到处都有还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老人的小孩的，甚至还有被一柄长矛刺穿孕肚的孕妇，直挺挺的躺在泥泞之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修子玉脑海里面，最后一根弦崩断了，心脏似乎要炸裂一样的剧痛。

“救命……救救我……我的腿烂了，谁来救救我啊！”

“孩子！我的孩子啊！你不要睡！醒一醒！娘不能没有你，你不要死啊孩子！”

“谁看到我娘的胳膊了，拜托帮我找一找，我娘很善良的，我不想她不能全尸下葬！”

“戍边营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三十里！只有三十里！我们苦首了一晚上，他们赶得过来的，为什么不救我们？”

无数的哀嚎痛哭和叫骂在修子玉耳边炸响。

修子玉整个人仿佛都被浸泡在了冰冷的水中，他跌跌撞撞的走出去，扶起那个哭肿了眼睛找自己娘亲胳膊的年轻人。

他抬头，修子玉才看到，他的一颗眼珠子已经不见了，还在淌血。

“你受伤了，不要再找了，你得去看大夫！”修子玉声音抖得厉害。

“大夫？哈哈哈哈哈哈全城的人都被傻干净了，哪里来的大夫？”年轻人苦笑两声，“大哥，我娘的手腕上带着一条鸡血藤的镯子，我眼睛疼看不清楚，你帮我找找吧……求求你了，我求你了！”

他话音落，突然喷出一口血，然后整个人都歪到了修子玉怀里。

“救人！快救人！”修子玉在沙场上见过这种各样惨烈的死法，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因为看着人的生死而肝胆俱裂。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被俘虏的战神

那年轻人大概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挣扎了没有两下之后，就瞪大眼睛死了。

修子玉紧紧抱着他，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

天心走了过来：“他已经死了。”

修子玉抬眼，眼眸通红：“我军从来不伤害你们的子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掠夺了财物，还要虐杀这些无辜的人？为什么？”

夜风夹带着远处来的风沙，吹得天心身上的斗篷猎猎作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修子玉，漂亮的双眸是一望无垠的平静：“部落的人，没有经过教化，行事作风本就保持着兽性，虐杀是野兽的天性和本能。”

“天性？”修子玉将那死不瞑目的年轻人放下，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天心跟前，双眼血红，咬紧牙，“所以，这一天，你带着我东奔西走，就是为了让我见识到你们部落野兽的本性？”

“对！”天心点头。

修子玉先是蹙眉，然后堂皇的笑一声，转身不再理会天心，走入一片哀鸿之中，沉默的帮忙抬尸体，将无法动弹的人搬去相对干净的地方。

“你们吵架了？”雷神从后面小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