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月(108)CP
裴再不笑了,他盯着裴越之的脸,难得感受到了冒犯。
“你要真的了解他,就不会用他给你的权力去伤害别人了。”
裴再站起来,声音低沉,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从一个乐人一跃成为皇帝宠臣的滋味如何?应该不错吧,你随便一句话拔别人指甲的时候,可曾想过从前受人欺凌的日子?”
裴越之顿了顿,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一个下人而已。”
“你觉得陛下对宫人和善只是为了好名声吗?”裴再慢慢走到裴越之面前,“你以为他挑中你,只是因为看中了你这张脸吗?你一点也不把他的善心当回事。”
裴再的声音不重,但却十分清晰地落在裴越之耳朵里,空气无端凝滞起来,叫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害过的那些人,他都会记在自己身上。”
裴再很少有真正对人起杀心的时候,裴越之算一个,“而你,竟然还能这样洋洋得意。”
裴再走到裴越之面前,裴越之只觉得脖领僵硬,他抬不起头,只能听到裴再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
“我会杀了你,裴越之,我不会给你再见他的机会了。你对他不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忠就是不忠。”
第65章
裴越之手里有中间人的身契,不咎使出十八班武艺,也没能从裴越之口中问出身契的下落。
不鉴不信这个人真能抗那么久,他披着外衫半躺在榻上,正跟小段玩叶子牌,闻言嘲讽他,“看来你大理寺的刑狱吓不住人了。”
不咎真冤枉,“身契是要紧东西,谁会在这上头敷衍?但裴越之确实是个硬骨头。”
“凡是一无所有的人,都有一颗狠心,不对自己狠一些,哪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裴再对此倒很有心理准备。
他站在窗下写字,窗外大雪纷飞,远近都朦朦胧胧,寂静而辽阔。
“他给出了什么条件?”裴再问。
不咎犹豫了一下,道:“他一直嚷着要见陛下。”
不鉴和不咎一起看向小段。
温暖如春的室内,小段撑着头,懒洋洋的窝在榻上。他一个人占了半张榻,毫不客气地挤着不鉴这个伤者,半眯着眼睛,好像下一刻就要睡过去。
他还没说话,裴再就道:“裴越之偏执太过,易走极端,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对陛下做些什么,陛下还是不要去见他的好。”
小段“唔”了一声,道:“那身契......”
裴再道:“裴越之与康王世子纯粹以利益联合,身契是康王世子同他交换的筹码,如果康王世子得知裴越之出事——”
不鉴紧跟着道:“那康王世子肯定坐不住,或许会派人联系那个姓姚的。”
裴再点头,“把裴越之的事透过康王世子知道,然后盯住康王府,应该会有所收获。”
小段哼笑一声,“有人帮忙动脑子就是好啊,照你说的做吧。”
裴再看了小段,似乎想说些什么,顾忌着不鉴和不咎都在,他没有把话说出口。
不鉴握着一把叶子牌,他把身上的薄毯掀开,问小段:“你不热吗?这屋里的炭火太多了吧。”
小段丢出两张牌,“外面下大雪呢,不烧炭你等着冻死。”
不鉴看向裴再,裴再一向体热,他觉得裴再肯定受不了。
话还没开口,不鉴就发现裴再穿的很单薄,数九寒天里也只有一件单衣。
他兀自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叶子牌输给了小段。
裴再把写完的字装订成字帖,那字帖是给段谷冬学字用的,小段盯了他一会儿,嗤笑一声,“你真是当夫子有瘾,我不听你的了,你就换了个小的。”
裴再顿了顿,抬眼看向小段,“有吗?”
小段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小段没去见裴越之,裴越之知道了这件事后,似乎死心了。
他告诉不咎,身契他可以交出来,但他要安全离开京城,到时候,身契会交到裴再手里。
裴再答应了。
裴越之府里的人已经全都遣散了,偌大个府邸,只剩下一队看守他的禁军。
依照裴越之的要求,裴再入府后,禁军便都撤走了。
一连几日雪没有停,庭院里的雪盖住了杂草,厚厚一层。
裴越之待在屋子里,穿着崭新的棉衣,不多的行李放在旁边。他身上还有伤,面色有些苍白,动作十分缓慢。
裴再走进来,门开合一瞬,透出一点亮光。
“今日天气不怎么好,行路怕是有些艰难。”裴再开口,裴越之低着头,一动不动。
裴再打量着裴越之,从他整齐的装束到他简单的行李。
“陛下还是不愿意见我吗?”裴越之忽然开口。
裴再觉得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陛下愿意来见你,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你背叛了他,他不说憎恶你,就已经是心软了。”
“他也恨你吧,”裴越之抬眼看着裴再,“他恨着你,不也舍不得你吗?”
裴再微愣,裴越之继续道:“陛下是个有点孤单的人,只要他见了我,他就会想起我的好,他会舍不得我的。”
裴再紧皱眉头,小段是个孤单的人吗,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无父无母的孤儿小段,和路边的野狗都能做朋友,他怎么会孤单呢。
但小段的确变得孤单了,裴再忽然发现,他以为他的离开为小段补上了最后的缺口,然而他竟然又造成了小段另一个弱点。
裴再忽然觉得很生气,他看向裴越之,语气很冷,“你口口声声说一心为陛下,这会儿又把身契当做保命的手段了。也对,他没有来,你也不必再用身契唱卧薪尝胆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