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140)CP+番外
邵挽正要回答,余光却瞥见门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道人影,倚在门边,对他不紧不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邵挽立刻紧张地唰啦一下扭回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道:“谢仙长把你送回来,没待多久就走了。”
若是平常郁危必定能察觉到不对,但他现在头还乱得很,只是本能地不高兴,声音都淡了些:“那什么时候回来。”
邵挽想说已经回来了,然而不敢,很没骨气地装傻:“嗯,可能很快就来了。”
可能、很快,这样的字眼没有任何确定性,郁危没有表情地干坐了一会儿,然后干脆蒙头钻回了被子里。
被子鼓起来一块,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地响起来:“知道了,你走吧。”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起身的响动,随即门发出吱呀一声,晃晃悠悠地关上了。屋里静了下来,郁危强迫自己闭上眼。
困,很乱,分不清……他想见谢无相。
又不只是谢无相。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中冒出来一秒,他忽然感觉到被窝里有什么东西在拱来拱去,像个圆滚滚的毛球,叽里咕噜地踩过他的小腿、小腹,直到胸前,然后努力地撑起被子,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
“喵。”
郁危跟暖乎乎趴在自己胸口的小黑猫对视一秒,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过头望向身侧。
放猫上床的罪魁祸首站在床边,垂落在枕边的手指闲闲拨动了几缕他的头发,欣赏了一番小黑猫在对方身上踩来踩去的样子,开口说:“亥时走的,现在是巳时。”
他身上还沾着外面草木上晨露的味道,是山间的气味,幽淡清冽,与人间纷杂迷乱的烟火不同。郁危怔了怔,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问的那两个问题。
他抱着猫坐起身来,顿了顿,问:“谢无相,你去楼家了?”
谢无相似乎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只是去处理了后山的事情,”他说,“顺便,总得为你讨个说法。”
郁危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了些,他嗓音有些发紧,问:“什么说法。”
“楼家养在后山的老劫已化为乌有,被关在后山的药奴,都被放了出来,现在大都也无碍。”谢无相轻描淡写地把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以人养劫的事情传出去后,楼家内部已经分崩离析,一夜之间声名扫地,再难翻身。”
“我会去,是为了确认,缠在你身上的劫数是不是还有任何错漏。”他眸光扫过郁危的脸,唇角清浅地一弯,“现在看来,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原来讨的说法,只是为了他身上的老劫而讨的。郁危一动不动地盯了他片刻,别开眼,没有情绪地哦了一声。
毕竟谢无相不知道他和楼家的恩怨,也不会认识楼涣,这样的回答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郁危蹙了蹙眉,有些较真地问:“你怎么知道后山在哪里的?”
话音落下,他感觉到自己被摸了摸脑袋,谢无相垂眼看着他,要笑不笑的样子:“是不是泡在水里变笨了?你的灵丝还种在我身上。”
——灵丝。
郁危这才想起还有这茬。谢无相现在是他的灵引,只要灵丝没有断,他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谢无相又说:“不过,我想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喊了一声师尊,说想要回家,我能听见。”他说,“你见到了谁?”
“……”郁危本要出口的质问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有些僵硬地和他对视,半晌,干巴巴地说,“你听错了。”
谢无相并不买账,倚在床头,低着头看他,径直忽略了他的答案,平静地开口:“你在后山,见到了你师尊。”
“你想跟他回家。”他说,“甚至不惜跳进水里,我怎么喊你你都听不见。”
“可那是假的。”
他的语气很淡,有一些数落的意味,郁危不由自主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忽地抬起眼,冷冷道:“我知道那是假的。”
谢无相一滞,听见他气息不稳又微微发抖的声音,其中蕴含的冷淡正悄然瓦解:“我太久没见过他了,我想见他。假的就假的吧,真的又不会见我。你觉得麻烦,大可以不用管我,只要你说一声,我现在就把灵丝解开,以后你也再也不用管我了。”
他说完,立刻垂下眼,头也不抬地去解灵丝,想要抽出来时,却纹丝不动。郁危一顿,神情不好看地抬起脸,看见谢无相抬手,按住了心口的灵丝,没有让他离开。
“没说不管你,也没有觉得你麻烦的意思。”僵持片刻,谢无相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下一次,你还是会被骗。”
郁危瞧不出情绪地盯着他,手上却松了力道:“会。”
“那不行,”谢无相说,“别赌气。”
顿了顿,他又问:“为什么想见他?”
剥离的神相似乎还带着亲近主人的本能,小黑猫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边踩他的肚子,郁危摸了摸它的毛,语气平平地开口:“因为喜欢。”
很静,静到他能听见心跳声,应该不是他的,因为他死了,鬼没有心跳。
指间缠绕着灵丝,被这跳动震得微微发麻,他撩起眼,直视对方,带着几分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说:“但是现在不喜欢了。”
心跳声没有任何变化,谢无相面色依旧平静无澜,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很淡,淡到几乎算是没有反应。他食指轻轻碰了碰郁危的耳垂,示意他听着,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那就别那么轻易被骗,万一我不在,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