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与舅舅在一处,只要打听出舅舅的下落便好。
整整三年未见,一时竟有些害怕。
大抵是因近乡情怯吧。
她心口像是揣了只兔子,呼吸都急促几分,一想到即将与他见面,她心中就紧张起来,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
少女眉目如画,长而密的睫羽卷翘上扬,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杏眸,眼波流转间带着股娇俏。
清雅的碧色长裙又显出一股温婉柔和的书卷气,令人一见便心动不止,忍不住频频为她侧目。
院子里皆是下人,房中隐约能听到说话声。
刘妈妈挽着少女的臂弯,拍了拍手臂安抚道:“咱们进去瞧瞧。”
乔姝月低下头,摸向跳动得厉害的心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每一步都走得没有真实感。
恍惚间便到了门前。
刘妈妈刚要掀帘子,忽听里头的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道:
“你小徒弟如何谁关心?来了家里莫提不相干的人。”
紧接着就听褚玄英道:“怎么就不相干了?我妹妹是乔家主母,我是她哥,我自然不算旁人。那小子是我徒弟,我一生膝下无子,他算我半个儿,他自然也算不得旁人。”
乔父重重哼了声,显然十分不悦。
褚玄英又道:“再说了,他从这儿走出去,吃住在乔家两载,能算得上不相干?”
他冷笑道:“有些事不提是因为不能提,而不是忘了。妹夫在这儿摆脸色,怕是记不得你的几个孩子都是受谁恩惠才得以平安。”
屋里半晌没了动静。
褚氏轻轻将茶盅搁在桌上,埋怨两个人,“回回聚在一处就要拌嘴,往后我看也别见面了,省得将我这房顶吵破,还得找人修补。”
“可不是我先起的话头,是某些人阴阳怪气地说陛下隆恩错付,又说什么世人总是识人不清。谁身上的隆恩是错付的?又是识谁不清?有些人在朝堂上耍完威风,回到家还要乱嚼舌根,岂是大丈夫之行径?”
“你!!”
“我什么我,我小徒弟不在你都这样诋毁他,还好没叫他跟来受你的鸟气。”
哗——
门忽然被人推开。
乔姝月闯了进来。
屋中人皆是一愣。
褚玄英回头,瞧见来人,顿了好久。
少女仿佛春日里初绽的花朵,娇嫩鲜艳,美艳动人。
褚玄英惊呼道:“小外甥女,长这么漂亮了?!”
后面一句过来给舅舅看看还未说口,便听小姑娘跑到他面前,急急地道:“他没来吗?”
褚玄英“啊”了声,尴尬地摸了摸后脑,支支吾吾地。
见他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乔姝月垂下眼睛,委屈地说道:“我知道了。”
她对着父母行过礼,找了个地方坐下。
褚玄英心不在焉地又和褚氏说了会话,小厨房开始上菜,褚玄英找了个借口起身,走到乔姝月身边。
小姑娘眼眶通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闷闷不乐。
褚玄英人都懵了,手搭在她肩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结。
“那什么,他不是故意不来。”
呸,这臭小子,就是故意的!
“是皇帝看中他,邀他一起用膳,推脱不得。”
想什么呢,要看重也是看中他褚玄英,他堂堂大将军都没能留下用膳,那臭小子凭什么?皇帝倒确实喜欢那小子,只不过柳贵妃来人去请,皇帝更喜欢和美人儿一起用膳,便把他们赶出来了。
“他此时正忙于官场的应酬,你知道的,他如今是新贵,炙手可热,许多人对他好奇呢。”
他是多的是人想巴结,可都被他那张臭脸挡了回去。此刻没有忙于应酬,却也不知在做什么。
让他来,他非不来,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回京之前日日盼着,今天在街上还按捺不住性子去捡手帕,可见心急。
好不容易回来了,褚玄英以为两个孩子肯定要见面,结果出门前忽然告知,说不来,问他去做什么也不说,一个转身就没影了,去哪儿了也不知道。
褚玄英愁得掉头发,“他也想见你的,是真的有事情。”
“嗯,我知道的,舅舅不必相劝,我不难受。”
乔姝月闷声说完,便起身入席去了。
褚玄英叹了口气,也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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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今日乔家三公子也归了家,乔家难得人齐。
褚玄英和四个外甥轮番说话喝酒,没一会功夫就又和乔父吵闹起来。
众人也都习惯了,笑着看两个长辈跳脚闹笑话。
只有乔姝月一个人低着头,筷子去戳碗里的饭,实在提不起兴致。
她不想扫兴,偶尔托着腮,假装在认真听,实则心里都要难受死了。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白日与他相见时的画面。
愈发郁郁寡欢。
余光里旁边有人为她斟茶,她心不在焉地端起来都灌了进去。
入口时便觉得不对,舌头被“茶水”烫得火热,咽下去时,喉咙里也火辣辣的,她捂着唇不住咳嗽,后背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拍着她。
乔姝月侧头望去,见四哥双目圆睁,诧异震惊地看着她。
乔誉无言片刻,无奈道:“那是我的酒。”
乔姝月:“……”
“这么不开心,你心里想谁呢?”乔誉明知故问,没见着人他心里也不痛快,阴阳怪气道,“这世间多的是飞黄腾达后便忘恩负义之人,犯不上为其伤神难受。”
这话也说给他自己听。
乔姝月咳红了眼,把头扭回去,将自己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